入世(2 / 2)

“嗯,”风之夕道:“去吧,自己当心。”

南昱犹豫了一下,想说点什么还是没说出来,刚掀开车帘很快又返回来,用力抱住了他又很快亲了一下:“等我。”

直到马蹄声消失,嗖嗖的野风刮开行进中的车帘,风之夕才猛地回过神来,心里一空。

就这么让他走了!

南昱前往那个战火纷飞之地,会面临什么?

风之夕突然有些后悔,可理智告诉他不能拦着,南昱需要更广阔的天地去历练,早晚一天,他会离开南谷回到俗世中。就算他想留,南昱也愿意留,可始终没有留下的理由。

“师父,南师弟要去哪里?”赶车的明朗问道:“是否要等他?”

“到前面的镇上等吧。”风之夕黯然道。

次日黄昏,风之夕站立小镇口,望着甘宁关的方向,一日过去了,南昱还没有前来小镇与他们汇合。

远处的马车上,明朗望着他的师父已经不知站了多久,拿了水壶走过去。

“师父,要不我们先回客栈吧。”明朗将水壶递给风之夕。

风之夕不语,也没有接。

“师父?”

“回吧。”风之夕将视线从远处收回。

“要不明日再等一天?”明朗说道。

风之夕无心回应,眼下西原形势扑朔迷离,他也不能因为南昱一人将南谷十余人耗在这个兵荒马乱之地,刚欲上车,忽闻后面马蹄声传来,身形一滞,眼里泛出喜色回身望去,只见一匹快马扬起尘烟疾驰而来。

却不是南昱。

无论南昱作何装扮,哪怕在人海茫茫中,要认出他都不用细看,只需眼一扫便知。

来人虽着一身便装,可看骑马的姿势和身形便知是个行伍之人,长期被西原风沙侵蚀的脸黢黑油亮,下马直奔一身红衣之人而来。

“阁下可是浣溪君?”

风之夕点头。

“小的受齐王殿下所托,前来送信。”男子从腰上拔出信筒双手呈上。

风之夕打开信筒子:

——战事焦灼,焉身负重伤,暂不能归,夕先返。奇无。

目送送信的人走后,风之夕上了车:“走吧,还要赶着去神院。”

回南谷的路上,陵光君见风之夕神色不对,也从明朗之处大致了解了此事,便上了风之夕的车。

“唉!”陵光君瞟了他一眼,长叹了一口气:“毕竟不是南谷之人,早晚也要走的,难得你如此上心栽培,他也是有福了!”

风之夕微微点头。

送信之人称南昱齐王,想必他的身份已经公开了,甘宁关守将受伤,南昱临危受命,没个能服众的身份怕是不行。

风之夕不了解战争,想象不到南昱会遭遇什么,在什么样的一个环境里,交给信使带去的阵法图和符咒,也不知道对南昱有没有用。

其实在这一点上,他自认是不如南昱的,南昱决意担起这担子,风之夕并不意外,京城恶少,纨绔世子,皆他在世人前扮演的印象,无论他多么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多么不屑宗门纷争,可在关键时刻,他往往能杀伐决断,热肠和担当他从来就有,南昱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之夕?”

明却连叫了几声,风之夕才回过神来。

“你这是... ...怎么了?”陵光君笑得意味深长:“舍不得啊?嗨!没什么舍不得的,我跟你说啊,我虽然很喜欢这个弟子,可毕竟有责任,你不知道他失踪那两天,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想着万一有个长短,可怎么和师父交代,师父又如何同南家交代?这下好了,人家也派人来说清楚了,既然他投了军,还在什么齐王账下,想必是想求一份军功回去,我们也乐得放手,毕竟我们宗门不入世,他也算有了个去处,回头禀明师父啊,这个亲传弟子也就带到头咯。你说是吧?”

“他并不知此去意味着什么。”风之夕道。

陵光君拍了拍风之夕的肩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在南昱身上,他看到风之夕的关注度甚至超过了明朗,他不明白是,为何一个南昱会令到淡泊世事的浣溪君如此怅然失色。

辗转回到南谷已有一月,仍旧没有南昱的消息。

风之夕将西原之事告知召一以后,神院对此事也颇为重视,当即又派了神侍持神院令前往调查实情,尚无回音。

风之夕担心南昱境况,又不方便四处打听西部战况,宗门与边关并未通信路径,因为战事,与西原宗门的联络也暂时中断了,无法得知任何关于南昱的消息。

南光也在第一时间拜别师门离开南谷,作为一个忠心侍卫,对修仙问道纵有千般留恋不舍,也不敌那从小到大的主仆情谊,毫不犹豫追谁齐王而去了。

风之夕艳羡这份来去自由,可对他而言却是做不到,身份使然,即使有心陪伴左右,奈何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这一天,陵光君收到一道宗门通文,跳着脚在赤炎殿大发雷霆:“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所谓宗门通文,即是在所有宗门间通发的消息,没有什么权威性,平常也就是些某某宗门新任了长老,哪个门派的弟子被逐出师门之类的消息,只是方便修真门派之间互相了解状况的一个书面途径。

风之夕进入赤炎殿时,见明却还是怒气难消,随便问了一下“何事发这么大脾气?”

“操... ...就这通文,太... ...不像话了!”陵光君骨子里其实是个粗人,可身在以肃穆庄重门风著称的南谷,让他不得不时常注意自己的言行,许是真的被气着了,才差点爆了粗口。看了看风之夕,收敛了一下怒气,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嗨,不过是些空穴来风的闲谈。”

“我看看。”风之夕伸手要拿,被明却躲开。

“别看了,”明却道:“你何时对这些宗门八卦如此上心了?”

风之夕坚持,明却不得已给了他,还不忘交代一句:“看了不许生气啊!”

风之夕的视线随着通文的内容凝滞,长眉微皱不语。

“说了别看,你看你,不高兴了吧!这也不知是哪个宗门传出来的,存心就是嫉妒南谷,懒得管他们。”明却一把将通文拿了回去,丢入炉火焚尽:“话说这都快过年了,这前往西原的神侍怎么还是没有消息啊?”

风之夕知道明却是为了岔开话题。

通文的内容其实是一个警世消息,而这个消息很明显是从西疆传来,还借了宗门之手,将此信息传开,此刻除了南谷,其他宗门以及所有修真门派怕是已经传遍了,甚至可能神院也知道了。

对此风之夕倒不是非常介怀,若真是因为自己在西原的举动,引发了这样的不安,未免南谷受牵连,他大不了抽身,一走了之。

此刻,他更担心别的事,一别三个月过去,南昱音讯全无,风之夕无数次想干脆前往甘宁关一探究竟,哪怕只是看他一眼,也能稍微排解日夜煎熬,可也就是想想而已。

风之夕走后,明却唤来明朗。

“这几天多照顾好你师父,外面流言四起,对他很是不利,好在他足不出户,也不会受那些纷扰所困。”陵光君面色严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觉得此事有人故意为之,想浑水摸鱼。”

大漠上,尸横遍野,野狼哀嚎,月光洒在血流成河上,铁甲钝刀泛着阴冷寒光。

南昱身中数箭,口角流血,盔甲上血迹斑斑,手持夕无剑半跪在地上,咬牙望着前面的一片黑压压的西月大军。

“齐王,不要再作无谓的抵抗了,你天圣已全军覆没,跪下来求饶,留你全尸。”一个黑袍西月将领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对着南昱喊道。

南昱嘴角勾起,提着被鲜血染红的夕无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指着前方喝道:“还有一个,都不算全军覆没,放马过来吧。”

“好,有种,老子成全你!”西月黑袍将领手一挥,身后黑压压一群喊声震天压了上来:“给我踏平天圣!”

“冲啊,杀啊!”

南昱的身影瞬间被淹没在马踏人踩的大军中... ...

“... ...奇无!”

风之夕大喊一声,带着一身虚汗醒来,久久木然的坐着,现实与梦境一时难辨。

重重倒回床上,发现心跳还未平复,是梦,这是梦!

风之夕不停的提醒自己,他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