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想,便扯得远了,只是听郑六郎那名号,隐约猜到了是哪一家。

“荥阳郑氏?”乔毓问。

“是,”那几人面带凄惶,低声道:“他是分家的子弟。”

“人家可比你们聪明多了,”乔毓撇撇嘴,道:“事情还没成,就做好了弃卒保车的准备,真到了那地步,一个郑六郎,说丢也就丢了,反正是分家子弟,也不心疼。”

那几人听罢,面色愈加惨淡,再三向乔毓叩首,央求道:“我们猪油蒙心,犯下这等错失,愿为门下走狗,代为奔走,将功赎罪,只求秦国夫人既往不咎,给我们一条生路……”

“门下走狗?你们也配!”

乔毓见他们到了这会儿,都不忘顺杆子往上爬,脸上笑意不禁更冷:“我放着那么多身家清白的士子不用,捡你们这些破烂儿?有本事就去考场一试身手,求我做什么?跪下来就舔,真当自己是狗了?”

几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却说不出什么辩驳之词,乔毓看不起他们心性,更懒得掰扯,却见为首之人神情中浮现出几分羞愧,低声道:“实不相瞒,我,我也是姓乔的……”

乔毓眉头一蹙,下意识就想说句“你姓乔关我屁事”,眼珠一转,忽然回过味儿来,一脚踩在他前胸,忍怒道:“你是乔家的人?哪一支的?我怎么没见过?”

那人面上愧色愈重,惭然道:“我出自济州三房,行四,血缘已经淡了,实在是没有法子,这才……”

艹!

这癞皮狗一眼的人,跟自家居然还是一个祖宗!!!

乔毓只觉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儿,真想即刻拔刀劈了他!

怨不得这乔四郎敢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想来一是觉得说几句话,罪不至死,再则,即便真闹大了,乔家为了脸面,也得吞下这枚苦果。

乔毓恶心坏了,目光在其余几人脸上一转,忽然反应过来,冷笑道:“你们这几位,出身也不简单吧?”

那几人神情瑟缩,难堪的低下了头。

这时候,宗族观念超乎寻常的重,既叫主家不得不保全分支,也叫族中子弟以为家族蒙羞为耻,若非被逼到极点,这几人绝对不会吐露真言。

乔毓问了一遍,真是恶心的饭都要吐出来。

——有出自乔家的,有出自常家的,还有出自周家的,无一例外,都是乔家与皇帝重臣家的分家子弟,不仔细查不会发现的那种。

乔毓与皇太子若是将其处置了,不免会叫人觉得不近人情,连带着也伤了几位重臣脸面,可若是不处置,真跟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千万别撞到我手里,乔毓咬牙切齿的想:否则,我非把他锤出屎来!

乔大锤觉得难受了,那她就得叫别人更难受,她看着面前这个乔四郎,神情狰狞的拔出了刀。

她没打算杀人,但也不会叫他好过。

乔四郎如何不知郑家人选中自己,就是因为自己姓乔,同样,他答允去拆皇太子和乔家的台,也是觉得自己姓乔,即便真闹大,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这会儿看乔毓拔刀出鞘,他几乎要吓尿了:“你要做什么?你冷静点!”

“我什么也不干,”乔毓狞笑着道:“只想在你脑袋上砍几下!”

乔四郎浑身都在哆嗦,见她杀气腾腾的走上前来,慌不择路的就要跳窗,却被乔毓拽住衣领,生生扯了下来。

他从没觉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哀嚎着被人扯下去,眼睁睁看着那大刀从头顶上劈落。

乔毓是气是怒,却也不至于真在这儿把他杀了。

她为什么叫乔南他们去底下拦着?

不就是因为这几个只是烂虾,臭鱼还在后边儿吗?

手中刀背横劈,她直接将那人敲得昏死过去。

其余几人都是书生,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只当乔四郎是真的死了,再想起乔氏大锤的赫赫威名,五脏六腑都在打颤,哭着叩头求饶。

“乔四郎被蝇头小利蒙住了眼,不顾家族声名,不顾士林非议,到这儿来玩些小丑跳梁的把戏,所以现在他死了。”

乔毓慢悠悠走过去,手中大刀高举,在那几人的惊惧中,徐徐道:“这就告诫你们,不要排行老四……”。

第73章 和善

那几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惊惧使然, 当真是屁滚尿流。

他们在二楼, 外边人只隔着窗户, 听见里边儿有惨叫苦求之声, 心中尚且不明,再过一会儿, 却见一抹血色猝然溅到窗纱之上, 鲜红的近乎刺眼。

底下茶楼里的几个人悄悄交换一个眼色,脸上装出不经意的模样,快步到了酒楼前厅。

这几人刚进去, 便被乔安和乔南几人给拦住了, 乔南是弟弟, 也更圆滑, 笑容满面道:“哥几个换个地方吧,我兄弟喝多了,在上边儿耍酒疯, 吐得满地都是, 实在是不体面……”

乔毓到的早,又是刚考试结束不久,楼上那一层都空着,这会儿除去屋里边儿那几个,还真没别人, 即便有人想上去, 瞧见一群高门子弟在这儿堵着, 也不敢搅扰,直接换地方了。

这会儿过来的几个人根本就是为楼上那几个书生来的,可不是为了吃饭,见乔南客客气气说了这么句话,眼底不禁闪过一道精光:“我们跟朋友约好了在这儿小聚,不好轻易更改,乱些也无妨……”说着,便要往楼上走。

“朋友?这可奇怪了,”乔南拦住他们,笑吟吟道:“楼上就我们一桌儿,没见有别人啊。”

来人也笑了,神情中却有了三分底气:“怎么可能?明明约好了是来这儿小聚的。”

他面色忽然一变,质问道:“你们为何要拦着我,难道是他们出了什么事?”

乔南不善刀枪,但脑子转得快,想起姑姑吩咐自己下来拦人,又自己留在上边儿,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面色一沉,故意威胁道:“兄台,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那人神情随之一变,面色担忧,扬声唤道:“四郎,你们在吗?可是除了什么事情?!”

乔安见弟弟如此言说,便知其中自有内幕,其余人也很快反应过来,飞速的揉出一副惊慌中带着不安的表情来,色厉内荏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再不滚,没你的好果子吃!”

那人见众戏精这样卖力演出,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底气,面上悲愤愈重,正待冲上二楼去看个确切,却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楼上响起,几个书生身上沾血,跌跌撞撞的跑下楼来,惊呼道:“四郎被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