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嬷嬷心知自家夫人不甘,却只能接过话头:“秋闱过后各地学子也要动身进京准备来年春闱了,好生挑一个人品才貌都好的,有侯府做靠山,大姑娘的日子再没有不好的。别的不说,总比嫁进高门大户三妻四妾的好,敏姐儿那样的玲珑心肝,可怎么受得了。”
郑氏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恨恨开口:“老太君说今年两个孩子的生辰要办得大一些,显见是要给那个贱种铺路了。”
福嬷嬷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云霁院那个也满了十六了,该看人家了,把人接回来不就是为了亲事吗?”
郑氏抿了一口茶,笑了:“可不是,真哥儿还排在暄哥儿和敏姐儿前头,婚事当然要先提,不然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可怎么办呢!便是我不急,二弟妹也是要着急的,莹姐儿可都十四了,也不小了。”
福嬷嬷笑说:“就是的,长幼有序,夫人最是慈悲了。”
郑氏又抿了一口茶,说:“吴家表嫂有个庶妹,大前年没了丈夫,带着女儿投奔了过来。那女孩我见过,弱质芊芊,花容月貌,一说话声音跟百灵似的,算来现在也该出孝了。那女孩是独女,家中又做过皇商,万贯家财傍身,年龄也相当。真哥儿是庶子,就算分家也分不到多少家产,这门亲事倒是相宜。虽说门第上差了些,真哥儿身子骨却是个不成的,那姑娘也不算高攀了。毕竟,四叔娶的也是商户女。”
福嬷嬷帮郑氏重新倒了一杯茶,说:“都是夫人慈悲,这么好的亲事也能想着三少爷。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来三少爷也必定是满意的。”
第7章
一进五月天热得就快了。
纪真换上了薄夹袄,细棉布的。
木樨捏着自己的新衣衣角,一脸肉疼:“少爷,银子越花越少,现在又没进项,做什么新衣服啊!”云霁院上下都有,他们小子们都是布衣,那几个丫头穿的却都是缎子,比一些小门户的太太娘子们穿得还好,太破费了!
木槿没吭声。少爷就喜欢好看的,几个小子还好,只要能干活,长得齐整些就好。那四个丫头,一个比一个漂亮,都省了上头夫人自己费心往院子里塞人了。不过,塞了也没用,少爷的身子,唉!
千泽院。
纪侯爷第三次在院门外停了下来,看一眼那两棵不过到他腰部高的小树苗,哼一声,走了。走出几步,吩咐身边小厮长生:“给云霁院送五百两银子过去,走我私房,悄悄的。”
“是,侯爷。”长生低头应了,暗暗决定要照顾好这里两棵树和书房窗台上那盆草。
云霁院,纪真磨磨蹭蹭换着衣服,眉头皱得死紧。
荣禧院老太君有请。
也不知道叫他去做什么,挡箭牌纪暄也不在,好烦。
这次纪真带了两个丫头,秋红和芍药。
进了屋子,一屋子女人。
纪真目不斜视,先给老太君请安,然后是侯夫人。
郑氏浅笑着介绍坐在她身边的妇人:“真哥儿,这是你吴家表舅母。”
“见过吴太太,吴太太安。”纪真。
“真真一表人才,好,好!”吴太太笑容满面,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
“谢吴太太赏。”纪真双手接了,回手给了身后秋红。
郑氏笑容越发真诚,介绍吴太太身旁那个一直在偷偷打量纪真的妇人:“这是你陈家表姨母。”
“见过陈太太,陈太太安。”纪真。
“听说真哥儿十二岁中了小三元,十三岁便中了头名解元,想来明年春闱也会得个好名次,夫人真是有福的。”陈太太满意得很,一出手就是一块端砚。
纪真双手接了,一起给了秋红。
陈太太最后一句话一出,郑氏脸上的笑就浅了许多,可还是接着话头说:“可不是,真哥儿是几个孩子里资质最好的,只是上次秋闱的时候年纪还小,又一心闷头读书,到底熬坏了身子。调养了这几年,眼瞅着是大好了,日后前程是不会少的。”
陈太太就更满意了。
老太君也很满意。身子骨弱一些罢了,只要没伤到根本,他们这样的人家,好好养一养就是了。便是以后再不下场,身上有了举人功名,荫个职位也是使得的。至于这门亲事,虽说女家门第差了些,家底却是不薄,庶子本就分不到多少家产,郑氏又不是个慈祥的,有这么一份厚厚的嫁妆,以后的日子也过得了。
“这是陈家姑娘,比你大一岁。”郑氏介绍到了重点。
一直坐在炕上的姑娘站起身福了福。
纪真低头行了一礼:“见过陈家姐姐。”见礼的时候头都没抬,眼睛也没乱看。
吴太太凑趣:“真哥儿可是害羞了?都是亲戚,很不必这样避讳。”
纪真古板了一声:“男女七岁不同席。”
吴太太被噎了一下。
郑氏说:“真哥儿坐吧,你不常出屋,也陪着老太君说说话,老太君平日最惦记的就是你们几个小的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真哥儿且坐一坐。”
纪真就在炕边上的椅子上坐了,随手从旁边的点心盘子里拈了一块点心吃。酸酸甜甜,山楂糕。挺合胃口,纪真就多吃了两块。这种东西木槿看得严,轻易不许他吃,院子里也不常做。
看陈家姑娘有些局促,郑氏让人端了一盘点心过去,说:“嫣丫头也尝尝我们府里的点心,老太君这里的点心最好了。”
陈家姑娘吃了一块,大概也觉得不错,或者是饿了,又拿了一块。
陈太太审视的目光一直没离纪真半分,时不时点下头。
郑氏和吴太太相视一笑。
纪真懂了。
他进京,本来就是要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