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帝心 卯莲 2623 字 7天前

说到这儿,姜霆大概有了记忆,恍然一应,紧接着就茫然四顾,身形摇晃,“阿悦,阿悦呢?她去哪儿了?”

搀扶他的婢子蹙眉,柔声道:“我一直在服侍郎君饮酒,也不曾注意其他。好像青女带小娘子去净手后就未再回来过,兴许是觉得待在郎君身边无趣,便自己带小娘子去玩儿了呢。”

“青女绝不会如此!”俪娘断然反驳,她对这婢子实在没好印象,“郎君醉酒不知事,你竟也不管不问就直接回了府,小娘子若有什么事我定拿你是问!”

婢子低眸笑了笑,像是不以为意,“还请俪娘让让,我先扶郎君回屋。”

姜霆醉醺醺的,瞬间的清醒根本无法让他意识到什么,就这样随着婢子摇摇晃晃地走过长廊。

俪娘心慌无比,主母违世,郎君也不管不顾,府中又无其他可以主事之人。眼见小娘子可能有事,她竟无人可求!

不得已,俪娘只得把明舍的几个仆婢召集起来,又去向管事要了几个护卫,让他们分别去街市寻人。那婢子说得不无道理,她便嘱咐人多去小孩儿喜欢的地方寻找。

姜府上下陷入忙碌,阿悦是姜霆独女,又深得魏侯宠爱,她掉了一根头发仆婢们都要跟着心惊胆战,更遑论走失这种惊天大事。

日暮西垂,本就灰蒙蒙的天空一点点没入黑暗,俪娘额头的汗越滴越多,心底像扯了个口子,灌进冷风,冰得她心肝肺腑都生疼。

仆婢报,整个安郡的街市小巷都跑遍了,寻不到小娘子,也未曾看到青女。

晋朝正值乱世,虽说安郡有前太守姜蕤余威和魏侯的照拂,可终究算不上十分太平,有人忧心忡忡道:“听说近日郡内人伢猖獗,有好些人家的小郎君小娘子都……”

俪娘心更凉了,强打起精神道:“快,去太守府寻余太守,让他派兵去城内外搜人!”

怔怔坐了半晌,她突然想到应该把此事禀报郎君,匆忙步入兰亭居。这回婢子没再拦她,畅通无阻地入屋,望见的却是姜霆呼呼大睡的模样,好似天塌了也不会理会。

俪娘眼眶一红,小娘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郎君竟还能在这安稳入睡,便是再思念夫人,也断没有这样糟践女儿的!

这一刻她竟生出想要上前打醒姜霆的大逆不道的想法,最后终究忍住,愤愤离去。

无法再在府内待下去,俪娘夺过旁人手中提灯,又气又急地朝府门走去,正巧撞见管事匆匆同往,“可是有小娘子消息了?”

管事摇头,步伐迈得更大,“有客来访。”

两人一同走过前院,府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悬起,来客有数十人,身下皆是高大骏马,最显眼的自然是为首看着他们走来的郎君。

莹莹灯火下,郎君玉冠束发,一身宽袖青袍随夜风拂动,双目温和,唇角微微上翘,立在马上的身姿如琼枝一树,说不出的雍容雅致。

俪娘所见过的人中,大约只有夫人尚在时的郎主风姿能与其媲美。但观年纪这位小郎君不过十七八,却着实要出色得太多。

“夜间来往匆匆,姜府发生何事?”郎君跃身下马,几步走到二人前。

俪娘未见过这位郎君,但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激动得声音发颤,“这位郎君是、是……”

“平林亭侯之孙魏昭,亦是阿悦的表兄,祖父遣我前来接她去兖州。”

……………

……………

阿悦能勉强支开眼皮时,她已经被带出了安郡。

带着她的是两个男子,脚程很快,不过半日就到了下一城。

这座城的口音和安郡略有差异,阿悦被棉布裹成团抱着,沉沉间听到了几句交谈,他们似乎在向人买牛车。

卖牛车的老翁脾气不好,大概是价钱没谈妥,暴躁地把手一挥,拐杖刚好打在了抱着阿悦的人左臂上。

这人吃痛松手,阿悦就从棉布里摔里出来,在地面骨碌碌滚了两下,发出软绵绵的哼声,没甚么力气。

老翁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们抱着的是个已有四五岁大的小娘子,忍不住来回看了几遍阿悦他们。

两人风尘仆仆形容不佳,而阿悦一瞧便是养尊处优,他不禁狐疑地想:这二人行迹可疑,又并非永郡人氏,这小娘子更不像他们家人,莫不是偷来的?

他问,“这小娘子是你们的?”

二人笑道:“实不相瞒这是我家郎君的小娘子,如今病了,得快些赶去兖州与郎君相聚,耽误不得。”

“喔,原来如此。”老翁忍不住又看了几眼阿悦,但人已经被重新抱了起来,“这牛车却也不好贱卖,你们去寻别家罢!”

老翁嫌价钱不好,二人走远些商议,“雍州还有好些路程,这里没有马车,只能以牛车暂代,莫要误了主公正事才是。”

“话虽如此,这老翁贪心不足,想到要给他便宜,我总是心气不平。”

“这种时候不便滋事,你暂且忍耐,等主公大事了了,我们再回程杀他也不迟。”

在这个人命为草芥的乱世,他们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

“给他一两八铢,他再不受,我们干脆就寻机……”这人做了个手势,阿悦看不见,但也明白他的意思。

老翁进了茅屋,他们去而复返叫他出来商议价钱,好在这次谈得顺畅,听老翁语气很是愉悦,牵来牛车,“莫看我价钱比别处高些,牛也要比别处壮,连赶几日路绝对不成问题。”

老翁算过银钱,高兴地把它们齐齐往怀里揣,走起来发出响亮的叮当声。他想了想,端来两碗水,“今日我欢喜,再赠你们两碗甘甜井水,这小娘子要不要喝?”

二人自然拒绝,刚要把碗放到一旁就听这老翁又道:“对了,喝过水记得把碗还来,可不能带走。”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小器之人,恼恨之下把水一饮而尽,用袖口抹了嘴,重重放下茶碗,“也不过如此。”

老翁笑,“山野之地,自然不可与二位饮过的甘露相比。”

双方作别,阿悦被放在了重重稻草中,随着牛车慢慢晃动,睡意又渐渐升起,依稀能感觉到有人翻开棉布看了她一眼。

“那药莫不是有问题?”一人道,“怎么还没醒?”

“年纪小,时辰大概要长些。她不醒是好事,省得吵闹。”

原先的人回,“那倒是,我不过是担心还没到雍州人就出了事,就不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