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是大户人家的庶子,过得十分的落魄。
多年后,当他手握重权时,为报这一饭之恩,才有了后来的南韩。而他也不再是为了骨气宁愿挨饿的乞丐。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做,杀人害命,连眼睛都不眨。
有多少年,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饭了。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像狼吞虎咽一般,一碗饭很快就见了底。芳年看到他递碗的动作,讶然。
有那么好吃吗?她当然不敢问,又给他盛了一碗。如此,他一共用了三碗,才算是停歇。
日头落到山的那一边,崖里很快阴下来。他还坐着,保持着一直的姿势。芳年也不敢乱动,不远不近地看着他,心里时刻警剔着。
很快,天暗了。
芳年紧盯着他,看到他突然动了,心提到嗓子眼。
“本座要睡觉。”
她指了指山洞,意思是里面可以休息。他一把抓过她,丢进山洞。她摔得七晕八素,没有喊一声疼。
国师嫌弃地看了一眼洞里的摆设,倒在床上,扯过锦被,闭目凝神。芳年暗松一口气,坐在旺福的窝里,想着小家伙不知去了哪里。
被子的味道干净带着香气,国师深嗅着,仿佛闻到姣月身上的味道。
小崽子眼光还算不错,这王妃胆子不小。换成其他的女子,怕是早就吓死了吧。有哪个人不怕他呢?女子就更少,除了姣月,还有身边的女子。
芳年看他半天没有出声,轻轻地起身。
她一动,膝盖处就被什么东西砸中,跌坐在地。
“本座奉劝你还是莫动歪心思,否则本座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阴冷冰寒的话,冷得人遍体发寒。芳年抱着腿,看一眼地上,只见一枚珠子滚动着。
她心里莫名就有了怒气,都是占了他们床铺的男子。要不是他,她的生母不会死,要不是他,自己就不用东躲西藏。
鸠占鹊巢,还如此猖狂。
“你一个男人,对女子如此粗鲁,实在是没有风度。”
“胆子不小,敢顶本座!”
“有什么不敢,大不了一死。你也就会用这个来威胁人,怪不得活了百年,还是狗憎人嫌。”
国师猛然睁眼,复又闭上。
芳年见他又不说话,胆子更大一些,反正她再哭着求饶,国师也不会放过她。可她心里实在是有气,就是这个人,害了她的生母一生。
“你看你,活了这么久,得到了什么?江山吗?江山不是你的,你只是暂时霸占了它。你一人独活,身边有亲人吗?远方有人牵挂你吗?与你同龄的人早已作古,你恨的人,你爱的人,想必都早已不在人世吧。那你说说,纵使你再活上千年万年,你有什么?说不定等你死的时候,那忘川河畔,都没有人记得你。你做鬼都是孤独的,你说有什么意思?”
“闭嘴,你以为本座不敢杀你。”
“你看,动不动就杀人。真那么喜欢杀人,你有本事屠尽天下人。让这世间,你一人独大,莫说是天下,就是日月星辰都是你一人的,岂不是更好。”
国师又没了声。
“虽然我没有国师活得久,但我却比国师看得透。什么天下抱负,荣华富贵,到头来都是空的。等你魂魄归天时,你会后悔,后悔为何没有换一种活法。但是老天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恶贯满盈,死后必会下阿鼻地狱,根本不会再投胎做人。”
“无知妇人,居然口出狂言。本座活了一百多岁,还轮不到你来说教。你要是真活得不耐烦,再多说一个字,本座立马送你去地狱。”
芳年马上闭嘴,她方才斗胆,一则是心中有恨,不吐不快。二则是见他没有真的起杀意,才敢说的。
她一向是识实务的人,他最后那句话明显阴森,她当然不会再造次。
躺在床上的国师感觉体内的内力流失的很快,怕是他现在的模样,根本就离开不崖底。
这女子,还有用,此时不能杀。
他闭着眼,脑海中浮现出姣月的模样。他已控制自己许多年不去想她,她背叛了他,不配得到他的牵挂。
同时出现的,还有方才那女人的话。
他是不是,到了地狱,也不会再和姣月重逢?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眼睛未睁,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没有方才的阴森,带着一种遥远怀念的意味。
“我姓傅,名芳年。”
“傅芳年?”国师像是自言自语般,“寒雪梅映色倾城,冰霜冷对负芳年。”
那两句诗从他嘴里念出来,芳年心里的怪异之感陡升。实在是难以想像杀人如麻的国师,会用一种呓语般的声音念诗。
这诗会是谁做的,听起来像出自女子之口。是她的生母吗?芳年想着。国师能娶像生母的国师夫人,是不是对生母有不一样的情感?
负芳年。
她的前生,倒真是负了芳年。
韶华随流水,一生负芳年。
床上的国师已陷入很远的记忆中,那时候姣月还是他一个人的姣月。貌美清灵,独爱雪中寒梅。
恰好在那一天,腊梅花开,姣月刚过十六岁的生辰。她提着小篮,边剪着花枝,眸光清澈,潋滟生辉。他就站在她的身边,听着她口中吟着这两句诗。
人比花娇,花照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