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桑自然不信殊羽鬼话,方才鬼兵被结界屏障挡着抓不住那小妖,现下殊羽神力不支,结界脆弱得宛如蝉翼,等将那小妖抓到,自然能摸清楚是个什么名堂。殊羽心中不禁焦急起来,手心直冒冷汗,却隐约听得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十几个鬼兵急匆匆从百鬼之林的尽头跑回来,一颗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打定了主意,只要白果子受一点伤害,他便要破釜沉舟大开杀戒了。幸而鬼兵中未见白果子身影,那些鬼兵个个垂头丧气一瘸一拐,殊羽微微舒了一口气,救兵总算是到了。
“一个小妖都抓不住?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沉桑大声骂道,话音刚落,林子另一头清越领着巫族众人赶到,人群中不见将影的身影,殊羽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这些神族巫族的神君公主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嚣张随意,沉桑不悦地皱了皱眉,这百鬼之林今日过分热闹了,门口那些鬼官该好好敲打敲打,或是择个倒霉鬼出来杀鸡儆猴一番,不然往后冥界都成什么模样了。心中再恼怒面上倒还挂着笑,沉桑理了理凌乱的衣摆,彬彬有礼道:“许久不见清越公主,真是愈发倾国倾城明媚动人了。”
清越未理睬他,径直走到殊羽身前,眉头紧皱似是出了什么大事,确然是大事,她甚至连殊羽身上的伤都来不及关切,只急急说了句:“出事了,转烛死了。”
“死了?”殊羽腾地从树藤上坐起,一派神色转了几转,“发生何事?”凭借将影和清越的神力,要杀转烛并非易事,何况是在千机之谷转烛的地盘上,他们更不会轻举妄动。
清越掩嘴在他耳侧低声说道:“是魔族,不知道怎么跟了进来,趁乱杀了转烛,抢走了霜寒剑。”殊羽恨恨地一拳锤在老树上,怪他一心扑在引魂盏上,竟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魔族既以复苏,自然会受命杀死转烛,以报两千年前十四州屠城之仇,而霜寒剑更是他们最觊觎的武器,那剑由魔胎为祭,十四州魔种为奠,若落在魔族手中,怕是有毁天灭地的本事。如今魔王仍被镇压在扶桑神树下,可是千年前浩劫动荡,神树衰败凋零,封印松动,魔族大有蠢蠢欲动之势,他虽勉力镇压五百年使其终于恢复宁静,但终归还是跑出来了一些魔物。
殊羽深吸了口气,见清越衣衫头发略显凌乱,良心发现似的问道:“你们如何?可有受伤?”
被冷不丁关怀一句,清越莫名有些反应不过来,良久,才红着脸柔声回道:“不碍事,我们原本想沿着触角去寻你,但通往冥界的口子被转烛关上了,是以废了些功夫……魔族之事不容小视,我跟将影未与他们正面冲突,他跟我一同渡的忘川,但却自己又跑了,不知做什么去了。”
“我知道。”殊羽心中宽慰,将影年纪虽小,但做事还算机灵稳重,他在结界中下了咒,将影若到了附近自然能看到,也能反应过来要不顾一切代价保护好白果子。
清越这才发现殊羽受了重伤,他眉头皱得愈发深,又担心又埋怨:“你……你可真是将自己好好作死算了!跟我回巫族,我找巫医给你疗伤。”
“不必了不必了!我找地儿静养几日便成!”殊羽连忙摆摆手,去巫族,那不是疯了?听说自他悔婚后,巫族族人必是人手一副他的画像,晨昏定省朝那画像啐骂几口,这真人要是去了那,还指不定被大卸几块呢。
清越又急又气:“你不愿去巫族,那我送你回神族,去上界天宫或是大荒汤谷枫林青中,可好?”
“咳咳,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沉桑终是忍无可忍,“二位,现下你们还在百鬼之林,我还没有允许你们离开。”
“啊!”清越像是才看见他,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她在一众神女中也算得上知书达礼稳重大方,然而一遇见殊羽就跟糊住了脑子似的,眼里心里再容不下其他,她后知后觉地行了个礼,端出三界五族第一仙姬的傲人姿态,从容不迫道,“沉桑鬼王打伤殊羽神君,如今还要扣下我们,是打算与神族、巫族示威宣战吗?若我没记错,前阵子我父王寿宴,鬼王可是亲自道贺,如今就要翻脸不认人了吗?”
自清越被退婚,巫族与神族便生了嫌隙,百鬼族趁机拉拢巫族,这千八百年来也算是和平相处互利互惠,今日打伤殊羽一事已然得罪了神族,若再招惹巫族更是得不偿失,虽然清越母后一脉日渐式微,但好歹是巫族巫后嫡公主,因此而坏了百年经营的交情实属不值当。而且方才听他们说起魔族之事,再联想殊羽引魂盏所求之人,忽然觉得这事有意思起来。
三界是该热闹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