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嫁人了?不是给我守活寡吗?”荼离阿殿不高兴了,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不守了,”殊羽笑笑,“你死后没两年,又一见钟情了新晋上来的一位书神官,第二年就成婚了。”
荼离不死心:“有娃娃了吗?”
“都能打山鸡了。”
“可惜,啧啧,真可惜。”
“可惜?”
“可惜!”荼离大喘气,“可惜没赶上她大婚,不然还能送她个大礼。”
“礼还怕送不出去吗,等下回见到补上不就行了。”殊羽沉沉打了个哈欠,“睡吧,困死我了,明日……”他忽然顿住,接着猛地睁开眼睛,毫不犹豫翻身把荼离护在身下,转头盯着窗外大声喝道:“谁?!”
在殊羽动作前荼离已经察觉到了外头的异样,不过这么被心上人护着的滋味着实舒坦,在如此风声鹤唳的境地中竟还有种开怀大笑的冲动。等他二人衣衫不整地追到屋外,却只见到了面色铁青的天帝陛下。要命龙骨剑打了个转又消失不见,殊羽上前一步把荼离护在身后,十指紧紧交扣着。
天帝负手立于蒙蒙细雨中,斥道:“荒唐!”殊羽回头看了荼离一眼,又回头看向天帝:“父君若只是想说这个,那大可不必开口。若要抓我回去问罪,儿臣现下事情还未做完,怕是不能领命。可若要为难荼离,儿臣便只能以下犯上,誓死护卫他了。”
“逆子!”天帝嗔怒不已,但也未多发作,只抬手指了指荼离道,“我来找他,殊羽你先回避。”
殊羽纹丝不动。
天帝勃然大怒:“反了天了!”
殊羽坚定道:“荼离在哪,我便在哪。”
“咳咳,”红颜祸水掩嘴偷笑几声,走上前与殊羽并肩挨着,“我与殊羽坦诚相待,彼此间没什么秘密,即便他回避了,我事后还是会同他说,所以天帝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好一个坦诚相待。
从前圭端臬正的神族典范,一遇上荼离就是个□□熏心的主,欺君、闯禁、释魔、叛神,荒谬事做尽了,临到现在仍死性不改,在大荒汤谷关了一千年,竟关出个失心疯的情种来。
时辰不早,荼离不打算迂回,直截了当问道:“天帝陛下孤身前来,是为了跟我商量魔族的事吗?”
正事要紧,天帝按下火气,冷冷道:“是。”荼离了然冷笑,放开紧扣的手走到他跟前,带着迫人的气势直视进天帝的眼中:“商量什么?是打算说服我心甘情愿祭树,还是打算将我绑着扔进祭坛?”
他一字一句道:“就像当初你逼死我阿娘一样!”
“什么?”殊羽震惊道,“你说什么?我父君逼死阿荼神女?”
天帝亦是惊诧万分,一张脸上换了几种神情,最后神色复杂得连声音都在发颤:“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阿荼神女是自愿祭树,怎么会是我逼死的她!”
“不敢承认吗?”荼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尾发红,“我的父亲托你照顾好我的母亲,是不是?”
“是。”
“我的父亲征战在外,我的母亲身怀六甲,你当初是神族殿下,可你为了个人功勋生生将我母亲逼上祭坛,她哀求你等她生下孩子,可是你呢?你连一日都不肯等!”
“不是!是谁跟你说的这些颠倒黑白的话!”天帝出离愤怒近乎怒吼,殊羽也从没见过他父君这副样子,竟然会愤怒到连天帝的端庄自持都丢在了一边。
“颠倒黑白?”荼离冷嗤,“究竟何为黑,何为白?”
“我从来没有逼迫过阿荼,甚至根本就不同意她祭树!”天帝压着怒火颤声道,“我从来相信你父亲,我相信他可以将魔族除得干干净净,可是代价太大了!魔族除干净的那一天,三界各族又能留下多少残垣断壁,你知道每天死多少人吗?马革裹尸血流成河,不……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因为现在的三界,也要开始经历这样的浩劫!”
“所以你们的命是命,我母亲的命就不是命?”
“你还不明白吗?”天帝骂道,“你的母亲心怀天下,她不忍心再这样下去!她为什么没有等到你降生?前线就要失守,再多等一日死伤又是多少?她更在乎的还有你父亲,冲锋陷阵有多危险,她是在用她的命换你父亲的命!你以为我没有劝过她吗?我甚至妥协到如果真的万不得已,求她好歹把你生下来再祭树!可是她不敢冒这个险,也许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你的父亲就战死沙场了。”
“你胡说!”荼离跟着情绪失控,身子不住发抖,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他咄咄质问,“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的父亲呢?又还有多少人听过惊风这个名字?他为何会从神族除名,明明是个大将军大功臣,为什么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天帝猛然怔住,他不自觉后退几步,险些被凸起的岩石绊了个踉跄,他深深吸了几口气,艰难平复下热烈的心跳:“因为他对我失望,我食言了,没有保护好阿荼。他自殒殉了阿荼,我拦不住他,他恨透了我,也恨透了神族。是我将他的名字从神族抹去,也是我下令任何人不得提及他,惊风的功过对错,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评头论足。”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父君。”殊羽终于开口,“我能相信你吗?”他上前抱住荼离发颤的身子,小声又坚决地在他耳边说道:“我在,我在你身边。”
天帝下令道:“殊羽,这是我和荼离的事,你回避。”
殊羽依旧没有理睬。
荼离渐渐缓下心神,他拍拍殊羽的后背算是安慰,接着小声劝他:“哥哥,你去山下破庙里将就一夜,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明明自己心里头乱得要命,在这个时刻,却还一心想着怎么哄他的好哥哥。
殊羽是个局外人,有些话碍着他的面子,谁都说不开。可他与荼离之间的感情,又岂是这些恩恩怨怨能够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