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出来的时候听到到处都是鞭炮声,和着腾空而起的烟花,硫磺的味道飘进鼻腔,年味就这么出来了。

他们三个站在街上看了好一会儿烟花,最后转进一条小巷,也买了一些回家,准备吃过晚饭后也出来放一放。

隽东抱着烟花笑得口水横流,许可跟在他身边,看他走得踉踉跄跄的,一脸为难。

许慕晴却只是望着他们笑。

虽然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是孩子,但许慕晴这餐除夕晚饭仍旧做得很丰盛,就着外间的烟火,还有电视里晚会主持人们高亢喜庆的声音,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给隽东和许可都各倒了一杯牛奶,三个人一起举杯,笑着说“新年快乐”。

她没有和他们提爷爷奶奶,也没有提其他的人,就是很平静地,过着属于他们三个人的新年。

饭后猫猫过来陪他们,她最近对她觉得很抱歉,因为先头许慕晴回来时,她在关心她之余问了句:“你妈妈怎么不跟你一起过来?”

许父出殡的时候,猫猫也赶过去送了一程,但许母去逝,许慕晴却没有告诉她。

许慕晴当时的回答是:“她留在家里了。”

猫猫就说了一句:“怎么把她一个人放家里啊?”

许慕晴笑笑没说话,过后猫猫才知道真相,于是总有一种负疚感,差不多天天过来陪她。隽东和许可看病的时候,也是她开着车来来去去的,倒弄得许慕晴自己很不好意思,和她说:“我不在意的,因为在我心里,我爸爸妈妈也真就是留在老家没过来罢了。”

虽然说自欺欺人要不得,但有时候,自欺也是一种境界,能够骗到自己,也就能够更好地活下去。

她随猫猫的意陪了自己一会儿,带着孩子一起去外面放了烟花,九点半以后她赶她走:“也要回去陪陪你爸爸妈妈,他们现在还健在,还能教训你,你要觉得幸运,有空就多陪陪他们。”

不要像她,总以为父母陪着自己的时间会很长很长,长得她可以任性地挥霍,也可以白目地无视,以至于有一天,她连跟他们好好告别都来不及。

孩子们睡了以后,许慕晴一个人打扫卫生守岁到半夜,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在一张旧桌子底下捡到一个机器猫的益智玩具,那玩具还是许慕晴在许可生日的时候买给她的,会讲故事,也能录一小段声音,是许可十分喜欢的。

她以为它坏了,就很随意地打开试了一下,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许慕明的声音。

很简短的一句话,还带着哭音,在寂静的背景下显得那么凄凉:“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有用,慕晴,是哥哥拖累你了,你要好好照顾爸爸妈妈,照顾你自己。”

这应该就是他动手那天晚上录下的,走的时候放在了客厅这张旧桌子上,算作是他留下来的最后的遗言,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还没有被人听到就被扔到了角落里。

许慕晴听了一遍又一遍,有些麻木地重复着,她想起自己那时候骂哥哥的那些话,说得最多的,大概也就是,你怎么这么没有用。

如果那时候,她能够耐下性子来,多听一听他的愤怒,或者是,能够多给他一点安慰会怎么样?

他还会那么极端吗?

现在想来,许慕晴似乎从来就没有真的去走近过她的哥哥,她以为他这一生大出息不会有,守着老婆孩子种种地也就好了,结果他打开了属于他的人生天地,买了房也买了车,尽管结局惨淡,但他确实比她以为的要做得更好;她以为他老实本分,就是个很普通的男人,结果他在最后还用那么酷烈得让人发指的手段结束了他人的生命,也结束了自己的人生;她更以为他出事后只知道愤怒嚎叫,只晓得喝酒伤神,但事实上呢?在搬出来之后的那一段时间里,他明明也有试着努力去重新开始……只是他们都忽略了,也忘了在流言蜚语中重新开始有多难多痛。

她没有给过他安慰,也没有聆听过他的愤怒和哀伤,她甚至忘了,在整件事情当中,她和父母只是连带的受害人,而她的哥哥却是受到伤害最大的那一个。

她忘了这一切,所以只是按照她自己的步调,去做她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以至于,她留给他的最后印象只有埋怨,她这个妹妹,让他在他生命最后,记得最深的一句话,也只有,你怎么这么没有用。

而这一句,也许也是他在田婷婷那里听得最多的,所以他听后没有真的奋起,反而是越听越哀,越听越绝望,直至于了无生意。

他给她那些钱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可惜,许慕晴竟然没有发现。

在这一刻,许慕晴想,不知道她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要让她在今生后悔这么多次,要让她,背负这么多的罪。

如果有来生,如果她还能遇到他,她一定一定会告诉他,她并没有看不起他,真的从来没有看不起他过,她很爱他,也很珍惜这一份兄妹之间的情份。

她只是,太性急了,以至于忘了停一停步,好好看一看他。

可惜,她都没来得及告诉他。

她抱着机器猫昏昏沉沉地睡去,第二日再醒过来,看到的是隽东天真无忧的笑脸,还有许可干净明朗的眼睛。

他们就那么靠着她,等她醒来,微笑着齐声和她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又是新的一年了。

☆、第21章 转移

年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有时候一觉醒来,许慕晴会恍惚觉得,那一段昏暗无光送走一个又一个亲人的过去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撕心裂肺的痛苦终究还是慢慢减淡了,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走出来,好好经营她和孩子们的以后,有些事,不能遗忘,但有些痛,却是必须忘记。

正月里许慕晴慢悠悠地安排着自己的生活,一个月的休养,她感觉自己多少还是养回来了一些肉,至少脸看起来没有那么白,身上也不再瘦得那么可怕。

这一个月里,他们再次搬了家,新的房子就离现在住的不远,是姑姑帮忙找到的,是一家单位的旧宿舍楼,房子虽然有些旧,但是价钱便宜,周围环境尚可,住户们也相对简单单纯,最重要的是,家具齐全,不需要添什么东西就可以住进去。

住处安定了,许慕晴就开始找工作,只把手上所有的证据,移交给了律师,委托对方帮自己处理离婚的事宜。

而萧方舟也出乎意料地十分配合,她先前拟定的离婚协议上的所有条款,包括评估他的公司和所有房产价值,平分共同财产,他都可以同意,但唯有一条,他不能放弃孩子。

许慕晴就更不可能放弃,不但不能放弃,她还得让孩子跟她姓许,因为许母临终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离婚,让隽东跟她,要让孩子姓许,成为他们许家的孩子。

许慕明去逝后,只留下一个许可,按照很多传统的人的说法,他们许家这算是绝后了。

这也是萧母敢那么指着许母骂他们家是封门死绝了的最大的理由。

但她忘了许家还有许慕晴,她还生了一个儿子隽东,他也留着许家人的血。

除了叫作萧隽东以外,她也可以让他叫作许隽东!

离婚的事情便就此僵持,双方都请了律师,来来往往谈了一次又一次。许慕晴心情恶劣,每见一回萧方舟就恶劣一回,她也怕这种恶劣的情绪最终会影响到本已惊魂不定的孩子,只有尽可能淡化离婚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