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你到底懂不懂吴公牋的制作工艺?别的不说,只看里面的丝金纤维就能鉴别真假!我还没听说过仿吴公牋能达到这种丝金比例!”
“那是你见得少。”
“你在哪儿见过?在哪儿?”
台上几个专家就吴公牋真假争得不可开交,朱松开始劝了几句,后来不知怎么地也加入了争辩。
拍卖会大厅内,上百人盯着台上几位老专家争得脸红脖子粗,都有点怔神。
“怎么了?到底书是什么情况?既然确定是真的,怎么不给个价呢?”
“又在说什么吴公牋,几个人拿不定主意,可有得吵!”
“吴公牋就是一种纸吗?这有什么好争的?”
“可不是一般的纸。前年大亚湾拍卖会你去了没?一张从宋代流传下来,保存完好的吴公牋,拍出小二百万的价呢。”
“一张纸?”几人惊呼。
“你们是没见过,那一整版的纸漂亮得跟丝缎似的,拿出来轻轻一抖,晃着水波纹呢。吴公牋的制作方法早已失传,据说现今世上存留的只有百张不到。”
“再怎么好看,也就是纸啊!”
“你刚刚拍的那个琉璃摆件不也就是个玻璃吗?怎么花了三十二万呢?”
“那怎么一样?我这是古法琉璃,密度不仅高于普通玻璃更高于水晶,手感润滑,敲击时有金属之音。汉代吴王墓里出土的那件古法琉璃到现在色泽如新,剔透如故!我这件虽然年代没那么远,但胜在工艺!三十二万根本不贵!”
“吴公牋也是一样啊。存世量稀少,保存更为不易,还只有整版的才值钱,比你这古法琉璃价值更高有什么不对。”
这个解释大家倒是听懂了,物以稀为贵,不管是什么东西,有人追捧就有价值。
如果能批量生产了,这东西还算不算稀有呢?
想到这个问题的人,纷纷将目光移到林芝身上。
她说吴公牋是新制的……
新制的纸,不是一整幅一整幅的吗?
一张宋代流传下来的吴公牋真品能拍出二百万的价格。
所以,她是拿着能拍出高价的吴公牋,裁小了去补苏涌诗集吗?
这种暴殄天物的做法,令不少人暗暗咋舌。
林芝能感觉出许多蕴含深意的目光在身上扫视,却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用失传古法制出各式纸张,林芝想得到的用处,也就是拿这些纸来修补陈旧书画和古籍善本之类的东西。
每种纸的筋骨不一样,用材质不同的纸张来做修复,总会引起大大小小的问题。
要么干后收缩率不同引发纸张皱褶,要么颜色无法匹配,要么纸底上的洒金料密度不同,很容易叫人看出修复后的破绽。
何教授一直很是头疼这样的问题,系里一些同学也老是抱怨找不到好的材质做古籍修复,有时为了补一个洞,得在碎纸堆里翻一整天,还不一定能找得到匹配的。
有时候做修复没法利用商店的东西,林芝就会跟同学们一样为这些材料头疼。
趁着这次拍卖会怕露馅的事,她干脆把几种常要用到,制作工艺已经失传的制纸古法抄录下来,做成了造纸八方这本书。
应付拍卖会上火眼金睛的专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林芝也是想照着书里的法子把这几种纸都制作出来,平时自己要用也方便。
至于怎么批量制作,林芝早就想好了。
学校就有印刷厂,平时都在京省两家定点纸厂拿货,到时候把书直接交给他们,让照着定制一批就好。
这种古法制的纸肯定没有现代工艺制作的那么雪白顺滑,一般人要着也没什么用,大约就是一些学校的文物修复系用量大一些。
所以,林芝从来就没指望过靠这种失传的制纸方法赚什么钱。
雪白雪白的好纸才值多少钱?靠这个?根本就是赚不着的,想都不想。
台上几个专家争论告一段落,谁也没能说服谁。
“你说是新制的?那是谁制的知道吗?或者说说在哪里能买到同样的纸。”看到林芝还站着,觉得用于修复诗集吴公牋是仿制的何姓专家皱眉问道。
“谁制的……”林芝怔了怔。
她想过会有人提这个问题,也准备过答案。
可看到台上几个专家怀疑目光,又有点说不出口。
原本想着任谁来问,只说是自己手工作制作就得。
不管是河滩上挖芦苇捣烂,砍竹子制浆,捶洗青壳,还是将原料泡进石灰水里浸煮。
哪怕这制作工艺再繁琐再辛苦,那……那也都是她一个人干的……
是、是这样说吧?
话到嘴边,林芝还是有些虚。
林芝面上表情变幻,看得出正在做心理斗争,几个专家在台上见了,不免对吴公牋的真假有了更进一步的推测。
“吴公牋价值高昂,舍得拿出来做修补就很不容易了!你还要刨根问底知道来路,叫人家怎么答?”
“纸张真假刚刚已鉴定过,何必多此一举。”
不光台上几人这么说,台下一些买家也颇有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