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端着木盘,缓步走进。身为贵族子弟,他虽纨绔不堪,经常有坑爹之举,但举手投足间的仪态颇美,远远看去,倒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味道。只是一开口,这味道就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那个……”陈泽咽了咽口水,声音带着一点颤,“我将药端来了,补血补气的。”
面前的床榻上盘腿坐着一个人,背对着陈泽,见堂堂世子亲自来送药并不起身行礼,垂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过了好半响,那人回了一声:“恩。”
陈泽腿肚子颤了一下,如同宫人一样端着木盘一动也不敢动:“你是现在喝,还是……”见那人没反应,陈泽果断将木盘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迅速地往后退了数步,又道,“二弟已战死,而我这个当哥哥的只因是个世子被劝不得身处险境,竟不能替兄弟报仇,只能整日困在这宫里,如同困兽。哎……”
这番话终于让那人有了一丝反应,可回应陈泽的却是一个“呵呵。”
陈泽的脸羞涨的通红,羞愧地垂着头:“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我也是……”也是什么,陈泽说不出来,纵有千万种理由和借口,但二弟已经死了,他就是一个羸弱有胆小如鼠的世子。
殿内归于平静,偌大的偏殿内连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坐在床榻上的那个人缓缓站起身,略略伸展了一下身子。几步,便走到了案几旁,端起那碗中药时略略有些皱眉,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胶囊以外的药了。
右手臂上还绑着白纱布,动作略大些,似乎还会有血渗出,但她还是拿出一沓纸似乎想写些什么,只是执笔的姿势有些奇怪。咬着笔杆子对着那张白纸看了半响,清脆一声,那杆毛笔被她肆意扔了出去,白纸上一字未写。一双长腿随意的翘在桌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目光深沉,面色如霜。
过了半响,只见她嘴唇微起微合,声音听起来略带着一丝干哑:“博……陵……”
离开博陵侯的第一个驿站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侯爷,我们快到驿站了。”陈福小心翼翼的对坐在马车里的聂冬说道,“等会儿高安会将府衙的人先带进驿站,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了。”
聂冬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是嘱咐道:“让高安小心些。”
博陵府衙派来的运粮官石凤臻正对着高安谄媚笑道:“不愧是侯府的人,大人所思果然周道。”又看向队伍最末的那两辆马车道,“下官随其他人也去过吴国数次,那些个庸人却没有大人您仔细啊。”
高安的脸皮一向厚,将这些夸奖照单全收,得意洋洋道:“石大人过奖了。其实我心里也不希望那两俩马车派上用场,毕竟咱们这些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石凤臻却将此法在心中记下,以后若与上官同行,他也多备两辆马车,里面装上药材等物,若队伍中有人突然不适,也好有个地方先躺躺。
驿卒远远就看见了一队人马前来,因吴国之事,倒是让从博陵去吴国这一路驿站里的驿卒们得了不少油水。驿站虽是朝廷设立,可若无人来住,守着一座空房子能换几个钱。将前来的官老爷们伺候好了,随手的打赏都抵得上他们一个月的俸禄了。
高安挥着马鞭,高声道:“快去后院将马草备好,准备好热水和饭菜,爷爷们赶了一路快要累死了!”
说罢,便翻身下马。清点了人数后,便开始分配任务。陈福领着侯府的人先去后院将粮草等物安置好,高安则亲自带着石凤臻及几个佐官去见驿长。
聂冬在马车里呆了一好几个时辰,在陈福等几个心腹的掩护下,总算是走到了房间内可以松口气了。
这是他第二次离开封地,列侯擅离封地的罪名有多重他知道,可当他得知霍明明很有可能也来了,而且还受了伤,他在博陵真的一刻也呆不下。说他自私也好,没良心也罢,此时此刻他不是什么博陵侯,他就是聂冬,满脑袋里只想着怎么穿回去的现代人聂冬!
“霍文钟现在应该还没发现吧。”他留下了秦苍和张大虎守在侯府,给所有人放了一个烟雾弹。
“如果这次行动被人发现了,我会连累多少人?”聂冬紧紧握着拳,他想穿回去当他的聂冬,可现在他却是利用博陵侯的资源让这些侍卫们替他打掩饰。
聂冬叹了一声,内心颇为煎熬。
陈福和高安两个却对此行十分新奇,他们两个虽然都是侯爷身边的心腹,但合作,却是头一次。
“侯爷现在如何”高安低声道,“会不会在马车里闷太久了?”
陈福的嘴很严,并未回答。高安自言自语的好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心里有些怀念自己的老搭档张大虎了,至少这货还能和他抬个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