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太高也有烦恼,回答的人总会捡他喜欢来说。霍文钟有心提拔王庆元,毕竟这次去池安大家是要做盐的买卖,王庆元这个盐商立不起来,后面的事也跟着麻烦不少。
王庆元听得霍文钟要他去与村民套近乎,连忙一路小跑到里长附近。里长认得他,顿时道:“大人,那鱼油擦手是俺们村都知道的,您想知道俺们答一声便是,还给了钱,这……这……”
王庆元道:“老大人啊,我不能白拿你们的东西啊。”
“这怎么算是白拿呢。”里长颇不理解,“俺们就是用这个擦手的啊,又不值什么。”
“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啦。”王庆元笑道,这些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是商机。聊着聊着,不由手一指,“这都快九十月了,田里咋没人呢。”
里长顺着他的手望去,不由一叹:“地都旱啦,长不出什么咯。家里的小子们都去了镇上谋生路去了,也就俺们几个老不死的留在村里。”
“今年不是下了几场雨吗?”王庆元问道。
“大人您不知道啊,俺们误了春耕,时节不等人啊。”里长语气里颇为惋惜,“到了快五月的时候,俺们才从镇上拿了几袋种子回来,还能种出个啥呢。”
王庆元眉头一跳。竟然这么晚?在博陵,他可是知道他们大公子在二月的时候就开始准备春耕的事宜了,还将侯府田庄上的种子拿给了附近有经验的老农辨认,看来能不能用。
里长道:“大人们都是大善人啊。您们就歇了这一会儿,就给俺们留了银子,这些银子可以去镇上买到粮食。俺们是不愁了,年纪大了,也吃不了多少。侯爷还给村里的小子丫头们零嘴吃,嘿,那群小的比过年还快活哩。”说着,憨憨的笑着,露出黄黄的牙齿。
王庆元微微垂着头以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沉重。走到田边,抓了一把黄土,竟有些泛沙,拿出了一个小布袋,装了进去。
“竟然这么严重了。”聂冬看着那袋土,午睡起来的轻松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霍文钟双手紧紧握,后槽牙磨的咯吱响:“朝廷在过年前就三令五申要重视春耕,这些县官,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水利水利不修,农具也不见几样,竟然连种子都要克扣?!”
身为督邮,常年巡视县乡各处的霍文钟早已明白,所谓在“镇上谋生路”,实际上就是乞讨去了。遇到好的世道,也许还会回村,若知道回村后也没吃的,这些人就会变成流民,哪里有吃的就去哪里乞讨。
马车内,二人一时间皆没了言语。
聂冬默默将那袋黄土伸出了窗外,随风撒去。
突然队伍停了下来,秦苍道:“侯爷,前面有人设了关卡。”
“知道了。”聂冬道,“让他们快些查完便是。”
“奇怪。”霍文钟道,“先帝开关梁,解山泽之禁,除了城池与驿站附近会设关卡,怎么半路上也有了?”
唐愈下马走到聂冬的马车前,也道:“大哥可在?”
霍文钟撩开车帘跳下。
“这些个小吏,竟然敢在半路设卡,这简直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你看那些小卒!”唐愈气愤道,“小民通过竟然要交十个铜板,商贾过则是按所贩商货之价十五之一来收。此外每一辆车竟然还要抽税五钱!最后这个算什么回事?”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霍文钟走了过去。
小吏们正在收银子,见到两个贵公子模样人,不由一愣。其中一个连忙跑到了一旁,霍文钟朝那边看去,才旁边竟然支起了一个草棚,一个穿着从九品官服的小官正在哪儿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