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跪下!”
入夜,月明星稀,天气凉薄,昏暗的庭院里,顾郁听话地跪下,低头不言。
顾千凡站在他面前,大怒道:“我有没有教过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又没有让你背家训家规,做个恪守本分懂得分寸的人?你说!”
顾郁点头,轻声道:“有。”
“那你是怎么做的?!”顾千凡吼道,“平时有些小过错,我哪次不是偏心袒护你?这么大的事情,你让我怎么帮你说话?你当真以为仅仅是毁了一幅画这么简单?!”
“爷爷对不起……是我的错……”
顾千凡沉默了半晌才说:“小宝,你从小到大,犯的每一次错误爷爷都原谅你,教你改正。可这一次,犯错的代价有多大,你知道吗?”
“……知道。”顾郁回答。
“画展出了事情,这是整个画舟堂的过失,爷爷帮你扛着,”顾千凡长叹一口气,懊悔又急切地接着说,“可那幅画是简桥那孩子多久的心血啊!多少个日日夜夜,途中他常常不吃饭不喝水夜以继日,甚至还生病吊着水都来画,这些你是知道的呀。外界多少声音爷爷都可以对付,但你说,爷爷怎么对得起简桥,你该怎么面对简桥啊!”
这些话,一字一句都像一记重拳打在顾郁心坎上。
是啊,简桥怎么办?
他该有多失望啊,他一定会特别难过。顾郁该如何告诉他,他的心血被狠狠划了一记。他该如何解释原因,他该怎么说?
“你自己好好想想,爷爷罚你,是要你长记性!”顾千凡回房间后,顾郁仍旧低着头,无声地跪在原地。
直到夜深,媚娘和来福看他还不回房间,都趴在他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他的腿。
关小梨默然坐在正堂角落,突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用力拉他。顾郁抽回手,关小梨就更用力地把他拉起来,看着他说道:“你要一直跪在这儿,我管不了你。但我提醒你一句,现在快十二点了,简桥知道这件事之后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你就不怕他想不开?”
凌晨,街道边,昏黄的路灯下,顾郁冲向楼道。他来到了简桥和工作室签约时分到的单人间,没完没了地敲门。
“简桥!”顾郁对着门喊道,“你在吗?就算不想见我,应一声也好……简桥!”
门被猛然打开,面前的却不是简桥。
“你何必替许漫衣背锅?”齐子瑞看着他,“装什么假慈悲?”
“怎么是你?”顾郁往里看,“简桥呢?”
齐子瑞冷笑道:“他没给你说?好,我来告诉你,半年前简桥就让我签约住进来,还赔了钱,就因为想留在画舟堂和你待在一起。”
顾郁看着他愣了愣。
“简桥离开画舟堂,根本就没地方待,”齐子瑞说,“你要是不跟他解释清楚,难道还指望他原谅你?”
凌晨的夜晚,非常安静。街道上车少人稀,冷风渐渐。他还没怎么感受过这个城市的凌晨时分,繁华褪尽,只剩平和。
他骑着车去了很多个地方,在这深夜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人。
在他冷得手指都没什么知觉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是关小梨发来的——
-凌晨3:51-
“很晚了,回来吧。”
冷清挂掉电话,对坐在窗边的人轻声道:“顾郁刚刚问你在不在我家,你真的不见他?”
简桥窝在沙发里,平静地看着窗外,摇了摇头:“不了。”
他做的决定,冷清没办法劝他,俯身倒了杯水递给他。
“谢谢,”简桥说,“齐子瑞跟我讲了,画被划坏之后,他让许漫衣和齐子瑞都赶紧走,还说什么不关他们的事,他可以搞定。”
简桥握着水杯,双眼通红地笑起来:“这个傻瓜。”
冷清:“简桥,你很优秀。这幅画,你画得很棒,将来还会有很多机会……”
“冷清。”简桥打断他。
冷清立即不再继续说下去,应声道:“嗯。”
“我在想,我是不是错了?”简桥轻声问,“在准备这幅画的时候,我问了老陈很多问题,他跟我说了很多故事,大火也好,受伤也好,案件也好,都跟我讲了。”
冷清沉默。
“他总是告诉我,画出来,他会忘得快一点。可是他当时的表情和语气,分明还是很难过,”简桥说,“刚才许漫衣给我发消息道歉,还说就算付出代价,也要保护她的陈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