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梨气得直点头:“你把钥匙放我兜里,我怎么可能猜得到?”
进屋后他把顾郁扔在床上,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正准备离开,顾郁又开始念叨。
“说喜欢的也是你,说再见的也是你,说完了再见还在我眼前晃悠的也是你,”顾郁躺在床上双眼迷蒙地喃喃道,“王八羔子简桥,你今晚必梦到我拿刀追你。”
关小梨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笑了,想了想,掏出手机,过了一会儿离开了公寓。
第二天早晨,顾郁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床头摆着一杯冷掉的蜂蜜水,身上穿着睡衣,被子上还加盖了件大衣,西服已经被洗好晾在小阳台上,连房间的垃圾都被带走了。
小侄儿怎么性情大变突然会照顾人了,顾郁翻身准备睡个回笼觉,突然手机响起来,把他吓得一抖。
“怎么样?”关小梨在电话那头问道。
“什么怎么样,”顾郁迷迷糊糊,“蜂蜜是你买的?”
关小梨沉默一瞬,岔开话题:“电脑收一下文件。”
顾郁应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抱着电脑钻回被窝。
房间里突然叮的一声。
这种一体化的公寓虽然节省空间,但也时常有坏处,不管哪个角落有声音,都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一个人住,总觉得其它地方有响声都诡异万分。
顾郁再次从床上爬起来,在房子里转悠了一圈,最终发现厨房里的电饭锅正冒着烟。
“要死要死,”顾郁打开电饭锅,一股饭香扑面而来,“阎王爷请我喝粥。”
就算真是阎王老子,也吃饱了再上路。顾郁给自己连锅底都不剩地盛了一大碗,对电饭锅鞠躬道:“谢阎王爷。”
他把电脑搬到桌上,一边喝粥一边说道:“你还煮饭啊,孩子长大了就是不一样。”
电话那头的关小梨挑了挑眉,很敷衍地干笑了两声。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往常,过了几天到了周五,迎来了论坛开幕式。
今天上午的行程只是在讲座上开个幕,现场却到来了许多人,艺术圈的前辈晚辈,小画者和大牛,爱好者和传媒工作者……顾郁坐在车上,一直等到开始前二十分钟还没有动作。
“你快点儿,还要调试设备。”关小梨转头催他。
“老李不是去了嘛,”顾郁说,“我是老大,要姗姗来迟才显得日理万机。”
关小梨耸耸肩膀,抬起腿几乎要翘到车窗上。
“你不会见到他的,”关小梨捧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是超厉害的画家,你是超厉害的同传。可你们之间,有任何交集么?”
顾郁沉默。
小梨说得挺对的。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敲了敲车窗,等到车窗降下来对里头说:“结束之后你来接我吗?”
关小梨倒是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地问道:“今天上午过后,你还需要我接么?”
顾郁不解。
关小梨笑了,把手机扔在一旁发动了车,说完最后一句便升上了车窗:“进去吧,我走了。”
顾郁走近会议大厅,人头攒动,场面恭整,还有许多人涌进去。他顿了顿,低头轻叹一声,在抬眸的一瞬间,倏然停下脚步。
人来人往,这世界匆匆流窜,嘈杂声却在这一刻褪了下去,只有目光交汇处凝结的静谧无声。
简桥站在大门旁边,穿着衬衫长裤、浅色大衣,高挑清瘦,颀长秀雅,温润如玉,一如往常干净自若。那双眼睛无论怎么看,到底只剩下温柔澄澈,在大雪纷飞的冬日,像刚刚凝结起朝露的秋天。他勾起嘴角,清浅一笑。
顾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在来来去去的人群中,两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怎么能这样坦荡地对自己微笑,就好像分开只在昨天。
分明是五年,是日思夜想从没有哪一刻放下过的五年。
千言万语,却没有哪一句说出了口。他们之间相距的距离,想无人叨扰却遥不可及的梦境。顾郁有时候会想,遇见简桥,是不是一场梦。梦醒了,他成了等不到的风景。
现在他期盼的风景就在眼前,只要上前一步,哪怕就一步……
“老大,正要找你,”另一位同传老李跑了出来,“米哈依尔的结语稿子改了,我怕出错,换给你行不行?”
顾郁没回答,一直到被老李拉走,目光仍旧停留在简桥身上。
他走进会议室,如梦初醒,恍若隔世。
论坛开幕,顾郁打开话筒开始翻译。致辞和开场表演结束之后,主持人开始一位位地介绍到场的嘉宾,一个接一个,直到简桥站起身。
“欢迎来自中国的画家——简桥!”
会议室响起掌声,顾郁握紧了话筒底座,直勾勾地凝视着前排的身影。
简桥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大家好,我是简桥,来自中国,主攻中国画,非常荣幸前来与俄方画者进行交流……”
顾郁开始翻译成俄语,两个人的声音互相交织,沉静地飘荡在偌大的会议大厅里。
只有他们的声音,相互演说,彼此应和。
简桥说完,看向会议室后方的同传箱,微微一笑:“谢谢。”
顾郁有点儿出神。
到了看短片的环节,顾郁关掉话筒,一旁的老李心急火燎地解释道:“老大,不是啊!你抢我的简桥干嘛,是最后的米哈依尔啊,他做结语,肯定特别长……”
顾郁一愣:“你的简桥?谁说是你的?”
老李指了指稿子:“咱们不是分工好了嘛。待会儿一定得帮我,我怕我乱来。”
“你你你,”顾郁指着他,“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自己翻自己扛,大不了卡住的时候我帮你接上。”
老李欲哭无泪:“老大你变了!你变得心狠手辣了!”
“常规同传都是没有稿子的,今天总共两篇稿子,一篇开场致词,一篇结语,我可都给你了,”顾郁说,“自己想办法。”
话音刚落,面前的玻璃被轻轻敲了敲。
顾郁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