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近,那么远(一)(1 / 2)

盛夏的夜,伴着蛙叫蝉鸣,遣送着一波又一波的热浪。

一场暴风雨毫无预警的从天际弥漫开来,如同一张镶着碎钻的珠帘,渲染着整座城市。

这场的雨来得急促,就像是夏亚丹人生里这一场戏剧性十足的晴天霹雳。

带着丝丝凉意的风刮过厚实的玻璃,只留下一长串清脆的尾音,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有要停的趋势,雨水溅在偌大的落地窗上,绽开成一朵朵如莲花般清丽的姿态。

鹅黄色的灯光,温柔的洒遍房间的每个角落,空调拂动着的冷空气和窗外的风雨声交相呼应着,明明温度适宜,她却宛如整个人掉进了一个冰窟窿,双手紧紧的环抱着双膝,把小小的头颅深深的埋进了自己的腿间,脆弱可怜的靠坐在落地窗边的羊毛地毯上。

衬着柔和的灯光,远远看去,让人无比心疼····

高挑的身躯已经蜷缩成一团,形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本该是明亮的双眸,已是一片空洞,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车尾灯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思绪不由得变得越发深远起来···

那一年,她十五,他二十

上天注定的缘分,就像是设定成转角遇到爱一般奇妙,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姻缘靠着月老手里的一根红线将长绳两端的人儿拴在了一起,也许上一秒,还行同陌路,下一秒,却将结伴终生。

听人说,与天最近的地方是海。

碧蓝的海洋是天空的颜色,洁白的浪花是云朵的光彩,迎面扑来的海风,是大自然的气息,阳光透过云层,明晃晃的落下,拉长了那抹纤细的身影,倒影在细沙上绵延成一束光线,深远而又绵长。

夏亚丹不知不觉已经坐在这里有一天了,手里的画笔在画板上孜孜不倦的描绘着,她时而弯唇浅笑,时而蹙眉深凝,明亮的双眼里如闪着星子般璀璨动人,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扬着,在空着划出一抹美丽的弧度。

只是,本该是红润的脸颊却透出一抹惨白来,稍稍发白的唇瓣,带着些许病态,可她丝毫不在乎,嘴角的笑意如沐春风,目光追逐着海浪拍岸,视线凝视着那变幻莫测的云朵,所有的思绪早已放飞起来,脚边的纸张,一张一张随着风浪飘向海中。

此刻的她,忘记了三天后的那场即将来临的手术,所有的害怕和恐惧,在此刻都化成了她笔下一幅幅动人的画面。

也许三天后,她将再也见不到明媚的阳光,宽广的海洋,但至少,现在的她是快乐的···

只是她不知道,三天后的那场手术,让她的人生彻底发生了变化······

这个时间,沙滩上的人不多,这里是一家高档会所的海滩,能进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管家再次走上来询问:“小姐,累不累,我们要不要回医院?”

小小年纪的她,执拗的摇了摇头:“管家奶奶,我还想再画一会!”

清亮的双眸里,透出一股让人心疼的倔强来,管家疼惜的看着她,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揉了揉:“好,那我们再画一会!就回医院去休息好不好?”

“恩!”她欣喜的点了点头,“管家奶奶,如果手术不成功,我是不是再也不能来这里画画了?”

“不会的,小姐这么可爱,这么善良,上帝一定会保佑你没事的。”管家眼底含着泪,声音有些颤抖。

亚丹却是轻轻的一笑,“是啊,我这么可爱,上帝一定不会舍得让我变成恶魔的,嘿嘿,等我病好了,我一定要去感谢那个给我捐心脏的姐姐。”

说话间,她不期然的一瞥眼,目光倏然被定格。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自己眼里的他,即使他只是随意的站在那,可身上所散发的光茫像是燃烧着大地的火焰,笔直挺拔的身躯,像是屹立着一颗松柏,白色的衬衫,勾勒着他流畅的身形,一丝不苟的碎发,彰显出他的青葱,从她的角度望去,只能隐约看得到他那尖削的下巴,微扬的嘴角,带着一弯迷人的笑意,看得出他是个爱笑的男人,可最吸引目光的是他左耳上那颗蓝色的耳钉。

在亚丹的记忆里,她身边虽不乏带耳钉的男生,可在她潜意识里还是排斥男生戴耳钉的,虽然,很能彰显个性,可是她始终觉得太娘娘腔,可眼前的这个男人,完全没有给她这种感觉,宽广的肩膀,莫名的让她很有安全感。

她莞尔一笑,手里的画笔却是不由自主的开始勾勒起来,身边的管家,看着远处站着的男人,又看了一眼身边开始作画的小姐,会心的一笑,没多言,眼底含着若有所思的神绪便悄悄的走开了,像是怕打扰这和谐的一幕。

亚丹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找好角度,然后小心翼翼的在画板上下笔,她的嘴角始终含着笑,每一笔都画得很用心。

欧子西站在海边,手里拿着一张画纸,波光粼粼的海面,飘扬的云朵,虽然没有着上明丽的色彩,可他却是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竟能感受到那躲在云层后面的光茫,他不由得扬唇浅笑。

阳光下,那张画栩栩如生的展开在自己眼前,他由衷的赞叹了一声,下意识的回头去找寻作画人,回眸间恰好和亚丹抬起的眼相撞,手里的画笔一滞,连呼吸都凝了一瞬。

他的眼如墨一般浓稠深邃,只是一眼,像个漩涡卷着她沉沦了下去,年小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那么强烈,那么震撼···她羞红了脸,朝他吐了吐舌,甜甜一笑,似是抱歉,又像是掩盖像小偷被抓到般的尴尬。

她的笑靥让欧子西的眸光沉凝了一瞬,他朝她大方一笑,脚步一转,竟直直的朝她走来了,亚丹一紧张,赶紧将手里还差一笔的画纸收了起来,藏到随身携带的背包里。

“这画是你画的?”欧子西走过来,扬了扬手里刚捡到的画,主动开口,声音醇厚得像杯酝酿已久的美酒。

“恩!”亚丹咬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一颗心还砰砰跳个不停。

“为什么这画上只有一支画笔,而且连一点色彩都没有?”欧子西有些好奇的看着她,看着她那绯红的小脸蛋,从心底一笑,很随意的在她身边的沙滩坐了下来。

“有了画笔,所有的色彩不就有了么!”亚丹笑着回答得随意,心里却是藏着一份期待。

她在期待着,未来的某一天,她还能有机会再次执起画笔将那最绚丽的色彩补上。

“额?”欧子西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怔了怔,很快又笑了笑,像是意会到了她话里的意思。

那一天,他们在海滩上聊了很多,也玩得很开心,也许就是在那个海滩,在那个阳光的午后,爱的种子悄然埋在了她的心底。

亚丹很用力的去回想当时的美好,只是越用力,心口的痛就越发深刻,那种痛远抵过了身体的疼痛,倔强的泪水在眼眶里来来回回,却始终不肯落下来,思绪沉浸在记忆的长河里,以至于,院子里有汽车的声音她都没听到。

接着便是开门的声音。

欧子西推开房门,衣冠楚楚的站在门口,灰色的西装上落着一片大大小小的湿印,应该是刚才进屋的时候,被雨水打湿的,看着蜷缩在窗边的那抹娇小的身影,清冷的眼底不易察觉的划过一丝不悦,他微微拧了拧好看的眉头,抬步走了过去。

十无警人。弯腰抱起她那冰凉的身子,亚丹惊了下,仓惶的抬起那双红得像桃子般的双眼,苍白的唇瓣还在瑟瑟发抖,楞然的看着去而又返的男人。

“别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欧子西语气有些不佳,抱着她就往身后的大床走去,洁白的床单上那还未干涸的血迹清晰的映在眼底,他沉了沉眸子,又低头看了眼怀里,仍是一副震惊不已的女人。。

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把她放在了床上,转身,便走出了房间,那背影决然得不带一丝留恋。

亚丹凝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头那点感动也随着他的消失渐而冷下来,她自嘲的轻笑了两声,心底划过一丝怅然,她真是没骨气,居然就为了他刚才哪一个动作,就忘了之前他对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夏亚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卑贱了。

正当她倚在床头胡思乱想之际,欧子西又重新走了进来,脱掉了外套的他,一手端着一杯清水,一手拿着一盒药,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她的心坎上,先前发生的那一幕幕还清晰的在她脑海里回荡着,亚丹紧紧的揪着身下的床单,有些戒备的看着他。

“吃了它!”欧子西声音依旧冷淡,眉宇间甚至难掩厌恶,站至床边,把手里的水杯和药一齐递到了她眼前。

杯里的水纹在他手里荡漾起一层层波浪,看得出,他下了很大的手劲。

亚丹强忍着心头的痛楚,艰难的开口:“这是什么?”

“你不会还想我们之间再多个孩子吧!”欧子西冷冷的一笑,看着她脸上那抹沉凝的苍白,心莫名的疼了下,不耐的再次开口:“夏亚丹···”

话还没说完,却见她已经拿过了他手里的药盒,没有一丝犹豫的拨开那层锡纸,剥出两粒药丸,其实还想剥出更多的,只是颤抖的手,只剥出了两粒,头一仰,那苦涩的药丸像是刀刃划喉,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鲜血淋漓。

她没喝水,直接干咽了下去,那一系列的动作堪称流畅完美,欧子西只觉得她脸上那决然太过刺眼,修长的手指,又多了几分力攥紧杯壁,宛如要生生的将那水杯捏碎。

亚丹没再看他一眼,合着还残余着他们欢爱过后的薄被,把自己裹了起来,她从没觉得这么冷过,舌尖的苦涩逼得她几度要落泪,可她死死的咬紧着牙根,努力让自己不去感知那涩然。

原来,避孕药是这种滋味,原来,结局掉一个未知的生命是如此简单,想想之前他走的那般冷漠,原来是急着出去买药去了,呵,也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多一个孩子,无疑对以后来说多了个累赘,未来,他们终将形同陌路,孩子也只会徒增两人之间的嫌隙罢了,早知道是一场悲剧,又何苦要将一个美好的生命牵扯进来呢!也好,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