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2 / 2)

以江夏如此聪明的人,他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这段时间里面,具体都发生了一些什么。包括朱载江和崔紫薇的争吵,以及崔紫薇的死。江夏又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要知道,当初冷月宫里的人,可是江夏安排过去的。

但知道归知道,江夏却一直没有想过要弄假成真,要真的夺载江的帝位。甚至他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全身而退,远离大明。不过现在好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在这最后,载江果然还是那个自己从小带大,从小教育到大的载江。

一时之间,江夏感觉心中暖暖的,鼻头酸酸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不过还好他并不是一个过于感性的人,理智告诉他,眼下并不是一个适合感动的时候。江夏双目一抬,目光锐利地看向江彬。

就在此时,江彬突然一掌拍在萧清的后背。萧清猝不及防,整个身体一下撞向江夏。江夏也是毫不犹豫,侧身一记鞭腿就把萧清横扫了出去。只听见萧清的骨骼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倒地以后,再也没有动弹,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不过虽然江夏反应很快,但还是给了江彬一个空隙的时间。可能这个时间就只有那么一个呼吸,但偏偏江彬就抓准了这个机会,一个腾挪就和江夏他们拉开了三米多的距离。

江夏冷喝一声:“想跑?”他脚尖一点,身子也是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呼地一下就追了上去。

李八一、雌雄毒圣,反应也是飞快。三人共同追上去,雌雄毒圣更是大手一挥,扔出了一把毒针。

江彬连基本的回头都不敢,更别提什么躲闪了。他只能直线往康陵外跑,所以那一把毒针,他是硬生生吃下来的。

不过江彬就是江彬,只见他突然吐了一口鲜血,奔跑的速度竟然陡然一下提升了一大截。这应该是一种秘术,但究竟是什么秘术,这个暂且不知。

见到江彬如此,江夏突然一下停下了脚步,干脆不追了。见到江夏停下来,李八一他们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雌雄毒圣里的老翁看了江夏一眼,对着江夏微微鞠躬抱拳道:“请陛下放心,他中了我的十日丧命针,肯定是活不了了。”

“嗯。”江夏点了点头,转头这才看向朱载江。他对老翁道:“陛下不是我,是他。”

老翁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杀和千绝行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二人走到朱载江的面前,对着朱载江躬身道:“对不起,先前我们二人失礼了。”

朱载江拍了拍萧杀的肩膀,也没有多说什么。

终于,大家都不再说话了,而是各自后退了几步,给江夏和朱载江留下一个独立的空间。江夏走上前去,看了朱载江一会儿后,伸出拳头在他胸膛捶了一拳道:“你小子……”

朱载江揉着胸口,对着江夏一阵傻笑。

江夏终于忍不住眼眶一红,哽咽道:“干得漂亮。”

第633章 月下交心

是夜,圆月犹如玉盘,冷风透着丝丝凉爽。江夏和朱载江一起坐在乾清宫的屋顶上,二人手中各自拿着一瓶上等的女儿红。

江夏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朗月,没有说话。他有些记不太清了,究竟有多久,自己没有再如此安静地欣赏过月光。也许,从朱厚照死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过了。因为在江夏的记忆当中,他对月光印象比较深的那一晚,恰好就是老二死的那一晚。

那一晚,月亮也是很圆。

江夏深深地吸了口气,口中喃喃道:“都已经快要忘记雾霾的味道了,好久没有见过沙尘暴了。现在想想,居然还有一丝丝怀念的感觉,人果然都是贱骨头。”

说完,江夏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拿起酒壶再喝了一口。

“其实,我是真的对您动过杀心。”朱载江很突兀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江夏放在嘴边的酒壶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又喝了一口酒,没有接朱载江这句话。

朱载江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大概五六个呼吸的时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想要把整件事阐述清楚。

终于,他开口了,接着之前的话茬说道:“太庙祭祖那天,您宣布要登基称帝。其实我一点儿反对的意见都没有,反而觉得很高兴。因为我觉得,您比我更适合做皇帝。当然,这句话换成这样说也行,那就是自我登基之日起,其实大明真正的皇帝,一直都是您。”

“我知道您对我好,也很清楚您一定会想方设法把皇位交还给我。但是紫薇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有些事即便你不肯做,你的下属,你的后人,也会去做。只要你活着,他们绝对不会让我安稳地活在人世。也许您在的时候,还能保我周全。但是您若百年归去,我这一脉,必定会被清理。”

“父皇把皇位和江山交给我,我没有把它传承下去,这本来就算是不孝了。若是再父皇这一脉在我这里断了根,那我想我死后,肯定没有颜面去面对父皇,面对朱家的列祖列宗。”

说到此处,朱载江双目一眨,眼角流下泪来。他稳稳地举起酒壶喝了口酒,长吸一口气叹出。这一声叹息里面,夹杂着一股释然,似乎朱载江再这一刻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卸下了一副重担一般。

江夏嘴巴张了两三次,开始都忍下来没有说话,但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问了一句:“那为什么你不抓住这次的机会?你知道的,这次机会很难得。你如果要杀我,我绝对不会束手就擒。毕竟我不是为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我的妻儿子女,生死兄弟们。”

朱载江扭头看向江夏,眼前这一张俊俏无比,富含英气的脸庞,朱载江从小到大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但这还是第一次,朱载江如此认真地打量江夏的侧面。不再正面对着他的江夏,让朱载江感受到了一股距离感,这股距离感令他感觉有些恐慌。似乎整个世界都离他远去了,只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一般。

朱载江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崩溃,他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河坝一样,不停地渗出,滴落。“在我对您起了杀心的这段日子里,我不断告诉自己,一定不会能心软,一定要杀了你。只有杀了你,朱家皇室的荣耀才能得以传承。只有杀了你,我的皇位江山才能稳固。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做真正的天下之主。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你宁愿狠着心肠,让你的兄弟离乡背井,也要把皇位还给我。你宁愿身陷险境,也要把孤身前来救我。你让我怎么对下得了手,怎么下得了手?太傅!!!”

朱载江悲叫一声,突然整个人一下倒进江夏的怀中,“呜呜呜”地痛哭起来。一边哭泣的同时,朱载江一边叫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此刻的朱载江,哪里还是那个心机深沉到能够将江彬和萧清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朱载江?他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善良、天真、聪明,却又带着一点儿小滑头的模样。这才是他应该有的模样,一个十六岁少年,应该有的模样。

江夏伸手拍着朱载江的头,仰头看着星空,像是在说给朱载江听,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当年我刚认识你父皇的时候,还只是一个青楼的小厮。你爹出手大方,所以我刻意讨好,骗他和我结成了异姓兄弟。

本以为你爹只是个什么富家公子,可谁知道他竟然是大明皇帝。所以顺理成章,我抱着他的大腿,进入了大明官场。

我这个人散漫自由惯了,所以一向也不拿他当皇帝看。他倒也容忍我,一直都任由我欺负着。虽然我帮过他很多,但就凭他堂堂帝皇之尊,能够让我随时随地的欺负着,这一份情谊就足够我以性命相托了。

你父皇出事时,我其实是感觉到的。可惜最后我来晚了,没能救得了你父皇。这一点,是我对不起他。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京师,相信情况又会大不一样。

你父皇临死前,把你托付给了我,让我好生照顾你。我既然答应他了,就一定会尽心尽力。这是我江夏的承诺,绝对不可能食言。

也许一开始,你在我心中只是友人的遗孤,代表的只是一份承诺。但是随着我教导着你,照顾着你,这份承诺早就化为了一份亲情。你在我心中,与我亲生骨肉,无任何差别。试问天下做父母的,又有谁会去跟自己的孩子计较呢?”

“我已经找到了帮你恢复容貌的办法,只要你恢复了模样,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地重登帝位。而我,你需要时,我就是你的帝师,为你遮风挡雨。你不需要时,我会悄悄的离开,做你坚强的后盾。”

“不!”朱载江突然一下抬起头来。他看着江夏,目光坚定:“太傅,载江不想再做皇帝了。也不能再做这大明的皇帝。现在大明的这个局面,你强行把帝位交给我也没用,因为整个天下能够服众的皇帝,只有你。”

“载江!”江夏眉头一皱,顿时有些不悦。“你要知道,当初在太庙,我说登基称帝,只不过是一时之间的权……”

“我知道是权宜之计。”朱载江打断江夏的话,“但我知道,您知道,您的兄弟们知道。那文武百官呢?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呢?他们知不知道?

如果我重新登帝位,你让那些对你山呼万岁的文武百官如何自处?他们为了自保,为了防止我秋后算账,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