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妈妈也在旁边哭不停的说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心软,不该胡乱瞎纵容小少爷,是老奴害了小少爷……
心里明白年纪幼小尚不知事的儿子是自己唯一指望的齐修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包袱转递给同样哭得双目红肿泪眼婆婆的妻子,回握住齐姜氏冰凉刺骨的手,“儿子不孝,又让您受累了,往后诩哥儿就全靠您照顾了。”
“我是你阿娘,什么受累不受累的,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瞪阿娘派人去接你,一定要沉下性子来等阿娘,记住了吗?!”齐姜氏不怕这一路护卫们敢狗胆包天的苛待她儿子,她还没死呢,就怕儿子沉不住气,被有心人借题发挥二话不说的下了杀手——真要是那样,她恐怕就哭都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反倒彻底冷静下来的齐修玮很是认真的点了头,又叮嘱齐姜氏在他回来之前不要再和齐修远起冲突,“儿子算是看出来了,那贱种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一样,除非你一次把他拍成了齑米分,他总能想办法出来隔应你刺激你……若非与他频频作对,儿子也落不得今天这地步。”
“你能够想明白就好。”齐姜氏拿手帕擦眼角。
齐修玮压了压嗓门,“我记得阿娘您曾经说过的话呢,来日方长,来日方长……阿娘,我这回是真听心里去了!”
“总算你还知道什么叫吃一堑长一智,”齐姜氏这回是真放心了,以她的能力,只要儿子不再作死拖她后腿,她总有把他捞回来的那一天!
母子俩个说了很久的体己话才分开,旁边监视着的护卫们不敢有丝毫意见的在旁边等候——
正所谓,虎倒,威犹在。
身为百川齐家的当家主母和百川姜家的嫡出姑太太,齐姜氏还没哪个护卫敢轻易慢待,特别是这些人在获悉了前不久那些个与齐姜氏发生过冲突的护卫们的倒霉下场后。
从始至终,这对离情依依的母子都没有提及这家里最重要的一位成员,就仿佛他不存在一样。
等到终于要走的时候,那个用鼻孔蔑视着秦臻的齐家少主夫人抱着一直紧搂在怀里不肯撒手的儿子跪倒在自己婆母面前恳求她一定要照顾她的儿子,又梨花带雨的就自己以后不能在婆母膝前尽孝的遗憾表示忏悔等等等等。一面说一面抖着手把养得米分雕玉琢的儿子举起来送到齐姜氏面前。
齐姜氏一面示意姜妈妈去抱孙子,一面亲自把恸哭得半点形象都无的儿媳妇扶起来,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是修玮他害苦了你。”
如今只能被人唤一声齐少奶奶的齐洪氏哽咽着说能与夫君共进退是她做妻子的幸事,她只是舍不得她还什么都不懂的儿子……
在一片凄风苦雨中,齐修玮带着他如同被霜打雪埋过的妻妾冷冷清清的离开了。
后面是泪如雨下的母亲和刚抱出来不久,奶声奶气哭喊着要阿爹阿娘的稚子……
“小小姐……”姜妈妈让人把诩哥儿抱到后院去免得吹了深秋的凉风生了病,又抹着眼泪去搀扶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摇摇欲坠的齐姜氏。
齐姜氏眺望着那越来越远的马车,声音嘶哑凄厉地哭倒在自己奶妈妈的怀里,“妈妈,我悔啊……我真的好后悔啊……如果当年早知道他齐博伦是个这样狼心狗肺的畜牲,即使他再优秀,再天资超群,我也不会点头进他齐家的门啊!”
深知隔墙有耳的姜妈妈哪里敢听自家小小姐再说这大逆不道的话,连忙用帕子去捂她的嘴,拖着浑身都哭得瘫软无力的她往正房的方向走,边走边哭,边哭边劝。
如今身边也只有这么一个忠仆陪伴的齐姜氏无疑是可悲又凄凉的,但齐修远却没有半点同情她的想法,曾经不止一次被这对主仆暗害的险些丢掉的小命的他在见到这一幕只会觉得大快人心,高兴得不的了——不过现在的他可没心思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去浪费自己的情绪了——就在刚才,在齐修玮和他的一干妻妾被驱赶着现在就离开百川府的时候,易容作仆役打扮的齐修远发现他那一直宅在家里不曾挪窝的父亲……有动静了,如今待在他书房里里做他替身的,是齐修远前两天才在齐博伦跟前瞧见过的一个橙阶巅峰护卫——意识到这一点的齐修远顿时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第119章 追踪
齐修远没有一颗熊心豹子胆,深知父亲对那神秘女人有多看重的他必须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才能不被一路谨慎检查身后有无跟踪之人的父亲发现。
对方的每一次不经意回头或倒退都是对齐修远的一次巨大考验——生怕自己不小心被对方发现的他紧张的几乎要窒息——齐修远无法想象父亲发现他这个做儿子的在跟踪他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毫不犹豫的对他痛下杀手。
尽管这样的想法有点让人头皮都感到发寒,但齐修远就是肯定对方在发现他后,必然会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直接灭了他的口——当然,前提是他任打任挨,没有半分反抗的话。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齐修远只能小心再小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日不见心爱女人,想得厉害的缘故,齐博伦在数施手段后,终于整个人都放心下来——不但脚步快了几分,连那不经意回头的举动都减少了些许。
齐修远见此简直是如蒙大赦,如今的他虽然也和父亲一样,修为爬升到了绿阶巅峰的层次,但到底比不上父亲十数年如一日的厚积薄发,父子俩个真要是对上的话,还真不知道会不会两败俱伤,被别人捡了便宜。
在齐修远一面努力追踪,一面胡思乱想的时候,齐博伦在一条巷弄旮旯里停了下来。
齐修远对这一片地形还算熟悉,知道里面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路,因此耐心在外面等候。
果不其然,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一个穿着一身褴褛布衫的中年男子从刚才齐博伦拐进去的那个角落里虎虎生风的走了出来。他有着一下巴的络腮胡,面皮上带着一条长而狰狞的刀疤,腰间还配着不知道从哪里踅摸来的一把生锈长剑,走起路来更是意气风发,让经过他身边的人本能的选择避让开来。
齐修远眼神有些闪烁的看着对方在一家车马行租了一匹黄褐色的马匹往城郊的方向疾驰而去。
“也不知道那女人到底出色到了何种地步,让高傲冷漠如您,也能做出这样一副殚精竭虑的样子出来……”齐修远喃喃自语,“这样能够把您的心掌控的牢牢的女人,真的会与我有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吗?如果真的有……这些年……您又怎么会如此对我?!”
齐修远心里的困惑和不解几乎无法形容,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在略略纠结过后,他又悄无声息的追了上去。
不过这回为了以防万一,他没有学着齐博伦的举动租赁马匹,相反,而是选了一辆看着就颇有几分暴发户味道的马车,又专门请了一个车夫为他驱策,这才一派大方自然的紧追上去。当然,在马车里他没忘记把自己化装成一个腆胸叠肚去城郊外庄子收账的管事。
沿途,齐博伦很快就发现了这辆与他几次并肩又落后而行的马车,他眯了眯深邃冷漠的眼眸,往马车里面望去。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正趾高气扬的同样往他这边看来,眼睛里的鄙夷和蔑视与齐博伦瞳眸里的狐疑傲慢对了个正着。
单单只是看这一眼,齐博伦就确定了对方的无害和趋炎附势的卑劣性情,他从鼻腔里嗤哼一声,将头撇到一边,彻底无视了对方的存在。
在他不屑一顾扭头的瞬间,齐修远后背唰地泌出了一层意味着紧张和后怕的寒栗冷汗。
百川府城外的庄子不少,产出也还算丰厚,因此官道上经常能看到出城收账的管事和账房等人,齐修远在最初的紧张过后,就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他也学着齐博伦的态度,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把头用力甩到另一边,不仅如此,还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搬了数本账册来看,一副‘我是斯文人,不与汝等武夫为伍’的清高样。
齐博伦没想到自己在去探望爱人的路上也能碰到如此奇葩,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同时难得的在心里闪过一丝促狭的情绪,琢磨着如果让这肥头大耳的管事知道他与之对着干的落魄武夫不但是个修者,还有着绿阶巅峰以上的修为,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表情,会不会像颗球一样从马车上滚下来哭丧着一张肥脸磕头赔罪连连。
如是想到的齐博伦心情颇有些愉快,原本的那几分因为被人冒犯而倍感不悦的情绪也略减轻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把韵娘从安灵韺手中夺回他身边后,他一直如火山一般压抑着随时都可能喷溅爆发的愤懑情绪就在一点一点的得到缓释纾解……若是以前碰到如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以他的脾性,绝不可能让对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仅如此,这蠢肥猪即便是死,也会死得很难看。
可如今呢,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他却从这个胖子的身上感觉到了愉悦和宽宥……罕有的愉悦……罕有的宽宥……
想到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爱人,齐博伦的眼神骤然变得温柔下来。
坐在马车里的齐·胖管事·修远表面上一副对齐博伦嗤之以鼻的模样,实际上所有注意力都定格在前者身上——齐博伦突然温柔下来的眼神自然也被他看在眼里,不需要任何人做过多的解释,齐修远就知道他这位好父亲定然是有想起了他千捧万宠用金屋藏起的那位美娇娘。
齐修远用眼角余光默默偷瞥着这样的父亲,对那位撞大运得了齐家家主青睐的女人越发的感到好奇,当然,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患得患失……
又大概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官道旁边出现了一条小岔路,小岔路旁边是一座看上去比较稀疏的林子,偶尔还能从树梢枝干上瞅见零星熟透了的沉甸野果,几只只有小儿拳头大的鸟儿用尖尖的喙有一口没一口的挑着最甜的地方啄凿,偶尔还会唧唧喳喳叫上个两声。
齐修远知道到了这里不能跟了,他也没打算再跟,因为他已经弄清楚齐博伦此行的目的地了——从这条小岔路走,前边只有两个大庄子和零散几个小庄子,齐修远虽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齐博伦金屋藏娇的地方,但他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完全可以一个又一个的踅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