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很不善言辞,沉默了很久,说道:“萤,是我亲手魂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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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国缘一突然觉得身体里冰冷的血液重新流淌起来,他第一次激动逾矩地扯住了富冈义勇的衣领,激荡的语气难掩疯狂:
“您…你!你把萤引渡到哪里?为什么缘一在流魂街找不到她?”
他在流魂街,在静灵庭,甚至在牢狱里寻找了两百多年,别说继国这个姓氏了,连一个叫做“萤”的女人都没有找到。事情不可能这么巧,是谁把萤藏了起来?是谁不让他们相遇!?
“很疯狂是吗?”义勇不挣扎,冷静地看着他,突然这样问。
他始终佩戴的假面被义勇一击而碎,深深地皱眉,而义勇很沉稳地说:“这个故事很长,也很疯狂,”雨声和他的声线交织在一起,
“要从两百年后说起。”
雨声渐渐小了。
“我本是黑崎队长在大正时期魂葬的人,”义勇的眼睛温和而坚定,带着令人信任的诚实,“但等我从流魂街醒来,生前的事已经忘得差不多,只记得自己叫做‘富冈义勇’,可当时的时代却是战国。”
“我查遍了大灵书回廊,也找不到答案,直到我再次遇见黑崎队长,他告诉我答案也许在现世,我便申请长期现世长期驻守,”他顿了顿,平静的语气染上感情,
“……直到我遇见了萤。”
“一个战国时代的人类,喊出了我的全名。”
“黑崎队长怀疑我和萤的生命因为某种原因连在一起,大正时期的我被魂葬到战国,而萤……”
继国缘一压抑激动的情绪,确认着自己的答案:“你的意思是说,萤的灵魂被引渡到了大正时代。”
富冈义勇仔细地看着继国缘一,他在知晓答案的一瞬间有些老了,可他的眼睛仍是在横滨最初窥见的那双眼睛。继国缘一本该是像烟花般绚烂一个时代的人,他有卓越的天赋,杰出的才能,十多岁便可击败成年男子,他本来可以在天下无敌中度过一生,可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为了他心目中的幸福,他将自己作成萤追求幸福的路上铺垫的石头。
“你不应该做石头,”富冈义勇忍不住轻拍他的肩膀,“你是一块玉。”
继国缘一轻轻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们都是石头,”似是想起什么,他无奈地笑了,怜惜地说:
“萤她——不像别人想的那样,她如果知道缘一不幸福,一定会伤心,也不会就此丢下缘一不管。她是一个……温柔到让人无法生气的女子。”
富冈义勇别过头去:“是吗……希望今天,她能看得到。”
一场无声的暴风雨悄无声息地结束。
最初的惊愕过去,缘一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没想到,居然是富冈队长。”
义勇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窗前,抬头看着雨过天晴后露出脸的太阳,轻轻说:“昨晚我梦见她了。”
“我也经常梦到萤。”缘一怀念地说。
“我很少做梦,”义勇沉吟着,“我梦见萤和生前的我一起长大,消灭了虚……不,鬼。最终我们仍在一起。”
缘一红眸微睁:“那你……”
“那个梦太真实了,以至于我醒来之后,几乎忘了自己是死神。等看见继国君时,我才发现萤早已不在了,我很难过。”
继国缘一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听他说下去。
“因为她早已不在,这里还有什么人能够回答我的存在呢?那个时候她在现世,我能找到坚持寻找下去的理由,现在她不在了,我更要去别的地方寻找,”他顿了顿,说,
“身为人的我,在大正是怎样的人生,拥有怎样的记忆,萤又是怎么认识我的,我想知道,我也不会放弃。”
继国缘一安静地看着他,心想他真是一个固执的人,却不免被他所感染,很久很久以前的战国年代,萤也是这样的固执。如果他还有时间坚持,或许固执的萤会偏心于他吗?
可是没有如果,所以到底谁对谁错,谁又是对的人,永远也说不清楚。
“你和她很像。”缘一感慨道,萤的下落终于有了头绪,他可以安心等待百年后的大正了。
义勇微怔,若有所思地说:“是吗……”
“我们是朋友了吗?”临走时,富冈义勇问他。
继国缘一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富冈义勇轻描淡写地说,“再见,还会再见面的。”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会,真像梦一场。”
缘一回头看他,如果是梦,这个梦未免也太长了,历经了几百年的沧桑,一切不过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