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表哥,我们的梦、我们的目标道路上有许多人同行,便是你我隔着遥远的距离,也不觉得寂寞了。
叶蓁把信交给外出采买的人员,请求他送到邮筒。
转头她便去借来几本医术,捣鼓了起了简易的输血设备,设备有了,血液的采集和鉴定也不能少,她把她知道的都写在了本子上,分享给所有人,输血成功的那一刻,有人高兴得哭了起来。
有人问她:“你怎么会这个?”
叶蓁说:“佰老师给我看过他的笔记,这是他的想法。”
佰老师?
他在敌袭中牺牲了。
……
叶蓁只在这个地方停留了半月时间,便有跟随部队转入前线。
她没有收到回信,因为她寄去的信里没有附上地址。她知道她不会在这里停留许久,更不能将地址暴露。
之后这一年,她辗转各地,从护工成了真正的医生。她医术高,经她手术的人能有更大机率活下来,渐渐的,“叶医生”的名声也被传开了。
她也不曾忘记给家里和盛伦写信,一有时间,她便附信一封,有时能寄出,有时也会在她的箱子里锁上十天半月,渐渐的,她便也累积上许多信,等能寄出去的时候,她便从箱中抽出最底下的一封来。
虽然等不到回信,但她写信过去,就好像彼此仍然在聊天说笑。
她希望让家里人知道她还活着。
活着便有了期盼。
直到第二年,她们熬过了寒冬大雪,却也等来了敌军炮火。
叶蓁在这天,见到了一个特别的人,彼时她刚做完不知第几个手术,又抬来一个抱着腿哭嚎的男人,听人说他是来前线采访的记者,叶蓁一看,却是王国强。他大概也没想到会这样见到叶蓁,惊讶之后便道:“妹子,好久不见。”
简单的一句话,居然也让人心里暖得不可思议。
叶蓁笑了笑:“别担心。”
他中了弹,麻药紧缺,嘴里塞了布硬取的,取下后他流了一身汗,来不及说话就晕了过去。王国强被抬走,便又有人被送来。
直到半夜,叶蓁取下口罩去洗了手,吃了口饭。
她捧着铁饭盒,望着黑压压的山,耳朵里似乎还能听见远处传来震耳的喊叫和炮火的声音。
“叶医生,你想家吗?”
“想。”
“叶医生,我真佩服你,无论遇到什么你都面不改色,也不畏惧退缩,我无法像你那样强大。”
“因为我知道退缩便是死。”
“……可我还是怕。”
空袭来临的时候会怕,看到无数尸体的时候会怕,看到面目全非要生不死的人更害怕……“或许我不适合做医生。”
“也没人适合做战士。”
“……”她惊住,眼眶红润,咬住嘴唇,“对不起,我明白了。”
“好好睡一觉,明天才能精神好一点。”
“嗯。”
次日叶蓁去见了王国强,他精神恢复许多,只是脸色依然苍白:“叶小姐,我没想到真能在这里遇见你,我来的时候,主编就让我多注意一下后勤医护人员里能不能找到你,如果能找到你的话,就给你这封信。”
他从他的背包里拿出皱巴巴的信来,颇为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好像皱了。”?
叶蓁笑着接过:“多谢,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举手之劳。”
她捏着信,想要立刻拆开看,忍了忍道:“王先生,家父家母可好?”
王国强说,叶志凯和王明雪都很好,《时代》报刊在最近一年多来更多的关注战事前线的情况,也招了不少记者深入前线阵地,当然也因为此会得罪某些人,前段时日还被封了报社,他们只能转到地下工作:“叶小姐不必担心,主编很厉害,有问题也都被他解决了。”
叶蓁便松了口气:“那便好。”
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拆开信封,入目便是:“女儿,在外可好?你的来信我们都已收到,我们很好,只是念你,这是爹娘给你写来的第十五封信,也不知能否交到你手里……家里都好,不要挂念,我和你娘等你回家。”
满满几大页纸,念念叨叨的写了许多,叶志凯不是唠叨的人,他毕生的的唠叨都附在这封信里,从她离开后说起,一直持续到月前。
还说了盛伦,他说盛伦在她离开了打来电话询问她的去向,可当时她去向已经成迷,他们也无能为力,他听上去很是失望。又说他近来写了几篇好文章,他擅长用温和的文字写出犀利又尖锐的现实问题,国外文人都对他颇为欣赏,还被邀请公开演讲云云。
盛伦本就应该灿烂夺目。
王国强的腿伤了无法再上前线,他在下一批伤员撤离时一同离开,带走的还有叶蓁的两封回信。临别前他来和叶蓁道别,问她:“可有话带给主编?”
叶蓁摇摇头,说:“都在信里了。”
王国强点头承诺:“放心,我一定把信带到。”
“多谢。”
“如果主编知道他的女儿现在是这么厉害的医生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路上保重。”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