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2 / 2)

入幕之兵 苏眠说 2523 字 6天前

秦束笑着转头去吩咐布置筵席,秦策好容易松了口气,却听秦束又道:“哎呀,我多备了两副碗筷的。二兄不来也就算了,怎么连嫂嫂也不来呢?”

梁氏终于看不下去,出声道:“阿束,你……你嫂嫂几日前刚刚去了。”

秦束脸上仍是笑着,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她好像从没听过这件事一般,轻轻笑着道了声:“是吗。”

梁氏似乎十分不忍,几乎哀哀欲泣,“阿束,我们看你入宫之后,万事繁忙,而今又入主中宫,不同以往了,是以不敢随便同你说……你大兄也很伤心,望你不要再为难他了。”

秦束道:“我为难他?”她顿了顿,抬眉微笑,“不如我下一道懿旨,平阳郭氏有功于国,嫂嫂合该得个诰命,风风光光地下葬——如何?”

秦策道:“小妹,我看还是算了……”

“这事,又要怪你的二兄了。”秦止泽接过了话头,沉沉地叹口气,“也就在数日之前,门下上表,弹劾他国丧期间,酒醉不敬,为父也没能救得下来,好说歹说,尚书省定了停职归家。这当口上,你大嫂的丧事也不能大办特办了,不然不是叫人笑话尚衡国丧家丧两不挂心?”

秦束的神色微微一动,“二兄?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他与温家女郎的亲事,也只能一笔勾销了。”梁氏惨兮兮地道,“尚衡这个出息,不能总拖着人家小女子……”

“那个不肖子!”秦止泽吹胡子瞪眼,“今日本该让他也入宫来见你的,却不晓得他又跑到何处去厮混了,明明被敕令闭门反省!”

秦束扑哧一声笑了。

秦止泽夫妇约莫不能明白她为什么笑,愣了一愣。秦策则只是一脸愁苦、甚至带着怨恨地望了她一眼。

秦束只是觉得二兄有趣罢了。在那个人的身上,所有的礼法科条、人情世故,好像统统都不起作用,他总是有法子摆脱掉自己不想要的东西。

“有一个二兄在外头,能给咱们挡住多少明刀暗箭呀。”她的笑容妖妖娇娇的,眼里却似攒着针。

秦止泽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拍了拍大腿,语重心长地道:“如今是温家当道,就连为父也须得让着他们三分,但越是这样的时候,我们家就越该避嫌,不要乱出风头……依为父看,这一门亲事被你二兄折掉,也兴许不是坏事。”

梁氏听了,当即哼出一声,“你是轻松了,我看你当初就不热心这一桩婚!温家有什么不好,这么碍你的眼?”

“妇人之见。”秦止泽冷淡地拉下了脸,“我扶风秦氏与他温氏是同品,犯不上这样去讨好他。官家与温太后再亲,那也不是温太后的亲儿子,阿束既做了皇后,我们当然要事事多为官家着想,难道还为他温家着想不成?这也是体恤社稷、临民经国的意思。”

这话里话外,像是将秦束捧成了秦家、乃至这天底下最了不得的宝贝一般。秦束只倚着凭几淡淡地笑着,像是赞同他,又好像根本没入耳。

秦止泽望着她,皱纹密布的眼底好像含着慈爱的关切,“阿束,你在宫中,可一定要谨慎从事。有些事为父不便出面,不过为父看那个镇北将军秦赐,倒真真是个有心人,上回就是他从夏中书处讨来诏旨,接你入宫的吧?这个年轻人也在先帝遗诏之中,你要好生关照着。”

最后一句放得慢了,像在等秦束的脸色。一时间席上默然,每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望向秦束,都好像自己就是最懂得秦束的那个人一般。

梁氏瞥了一眼秦束,轻笑:“不过,那人虽然姓秦,却到底是个异种的胡儿,阿束,取予之际,也该小心为上。”

秦束看见梁氏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神情,就好像听见她说:“看,你同我,到底是一样的人嘛。”

秦束压下胸中涌上的那一股恶心,端笑道:“女儿省得。”

第29章 利剑不在掌

将家人送出宫时, 天已黄昏。秦束单留住了秦策,对他道:“当时嫂嫂盼着大兄归家,其实是有话要同你说。”

秦策一听,立刻急了:“什么话?”

秦束却只是幽幽地笑:“本宫为何要告诉你?”

秦策怔住。

“大兄好好想一想,”秦束慢悠悠地道,“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嫂嫂的事情?她要说的话, 兴许就与那有关了。”

昏昧的天色里,中宫皇后的姿态端庄, 眼角眉梢却染着一抹狠厉,秦策一转头撞见了, 竟不由得往后趔趄两步。

他愈是想, 愈是害怕,转身便趋步登上了马车, 喝令车仆速速起行。

秦束站在殿前, 直到秦府的马车一驾一驾都离去了, 才终于感到将夜的寒冷, 转身往回走。

阿援迎上前来,给她披了一件外袍。她淡淡地问道:“官家今晚会来吗?”

自她入主中宫时起,萧霂便从未来过显阳宫。

阿援面露为难之色, “之前王全派了小黄门来报说, 官家去永宁宫瞧太后了, 可能便在永宁宫歇了。”

“永宁宫。”秦束冷冷地道,“温太后又不是他的亲娘,成日地锁着他, 外面纵不说她,杨太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您的意思是……”阿援揣摩着她的神情,“我去提点提点永华宫?”

“用不着。”秦束道,“杨太后虽然蠢了点,夏冰却是个最精明的,不会让杨太后去做出头椽子。”

阿援心头一凛,“杨太后与夏中书……”

秦束并不接话。她走到御案边,看到那上面尚摆着秦止泽夫妇送来的时令小物,她连盒盖都不想揭开,便道:“这个,你代我送到弘训宫去,就说是本宫的一点小心意。”

她终于又笑了。

只有在胸有成竹的时候,她才会任自己笑出来。

她的手指轻轻抚摩过那金漆小盒,“温太后仗着自己是官家的嫡母,却忘了还有个太皇太后。”

***

阿援领命,捧起那小盒走出了殿门,而秦束走回寝殿中,轻轻道了句:“人呢。”

秦赐便从那御床后边转了出来。今日他不披甲,也未佩剑,绛衣素里,锦袍玉带,好像只是误入宫中的清客,只那一双灰眸凝着秦束,还是很认真的模样。

“宫中耳目众多,你也胆子太大了。”秦束懒懒地说着,往几案前坐下,“从永宁宫出来却往显阳宫跑,万一被人瞧见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