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邢玉娟终于放下筷子,正要端起碗筷去收拾,江鸽子连忙阻止。
“不用,放这里吧。”
邢玉娟又讪讪的放下碗筷,一伸手将躺在地板上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力图在孩子身上找一些依赖。
江鸽子与她沉默了许久,终于,江鸽子还是问了:“你找我有事儿?”
邢玉娟点点头:“哎,也是走投无路了,才厚着脸皮来找你。”
她其实已经不会哭了,说话的语气很冷静。
江鸽子点点头:“你说。”
邢玉娟抬脸看看他:“你姥姥,姥爷……”
江鸽子打断她:“我没姥姥,姥爷。”
邢玉娟立刻道歉:“对不住,我忘记了……是,我父母去世了,我大哥进了精神病院,小弟失踪了,二哥,三哥带着家里人躲了……我从茅县那边工地来的,这几年也没存上几个……我就想,跟您借几个路费回家,我……会还给你的。”
江鸽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点点头回屋拿了二十贯放在桌子上。
邢玉娟看着桌子上的钞票,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手脚颤抖的伸出手,又缩了回去。
并磕磕巴巴的说:“用不着……这么些的,十贯就够了。”
江鸽子有些心情不好的将脑袋扭向一边儿说:“拿着吧,我也不会收留你住下,你总要住店,还要吃饭。”
邢玉娟鼻子一酸,却没有眼泪可以哭。
她一直在发抖。
大点的小姑娘害怕的抱住了她的腰,喊了一声妈妈。
邢玉娟抹了一下眼睛,仰脸撑出一些笑容对女儿说:“妈妈没事儿,你替妈妈谢谢……谢谢这位哥哥帮忙。”
那姑娘怯懦的看下江鸽子,一只手紧紧拉住妈妈的衣襟,好半天儿,她也没吭气。
江鸽子无奈的摇头说:“算了,我送你出去吧,你要去哪儿?”
这就打发自己走了么?
邢玉娟慌张的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最后,她终于站起来,使劲憋了一口气,咽了吐沫之后,艰难的哀求:“你……您能找个车,送我去海边么?”
去海边?
江鸽子不明白她要去海边做什么,去自杀?
邢玉娟扭脸看看屋外,一脸苦涩的说:“也是子女不孝,连块墓地都买不起,我准备把你……哦,把我父母海葬了。”
哦,是这样啊。
江鸽子点点头,掀了门帘,喊了对门的段四哥去街口租一辆出租回来。
等待当中,有个男人一脸汗的从街口跑来。
他跑到江鸽子家门口,不敢进去,就只能眼巴巴的站在家门口,看着那两个红布包裹的小匣子一脸畏惧。
等到段四哥把车喊了出来,江鸽子送邢玉娟出去。
这两人一碰面,一直冷静,冷淡的邢玉娟当下就疯了。
她猛的冲过去,对着蒋增益左右开弓就打了十数个巴掌,一直抽到他鼻血横飞。
蒋增益不敢躲,就笔直的站着,任她打。
邢玉娟终于打累了,就坐在地上开始哭:“我做错了什么,我那儿对不住你,你要毁了我……”
蒋增益木然的擦擦鼻血,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钞票弯腰想往邢玉娟的口袋里放。
邢玉娟一把抓起那些钞票,扬了个满天飞舞。
老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就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江鸽子刚想说,你们别闹了,走吧!
却不想,那边巷子口又跑来一个老太太,一边跑,一边在那边喊:“增益啊,你拿钱干嘛啊……你抢你媳妇钱儿干嘛啊?”
邢玉娟许是不愿意见到来人,恰巧那车又来了,她便不知道在哪儿找到了巨大的力气一般的,一只手抓住一个丫头丢进车子后座,又两只手臂夹起父母的骨灰盒迅速进了车子,不断的催促司机快点走。
当车子与那老太太交错,车里的两个女人互相狠狠对视,一直到互相看不到。
江鸽子无奈的拖出小板凳,往上面一坐,他也不知道该表示点啥好了。
总归是,心内一片平静,只当看热闹了。
那老太太一脸沟壑,打扮的也不利落,她用凶狠的目光送走自己的仇人,翻身开始在地上捡钱,一边捡她一边骂自己的儿子:“该!给你扔出来了吧,你就是个没皮脸,人家都看不上你,你还厚着脸皮去添……打脸了吧,该!放着好日子不过,我看你怎么跟媳妇交代。”
老太太一路捡到江鸽子的台阶下,她看看江鸽子,露出一个很祥和的老太太笑容说:“先生……抬抬脚,您脚下那张是我家的钱儿。”
江鸽子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脚底的一张两贯钱零钞,他抬起脚,那老太太利落的抽走钞票。
最后,她也不管干净肮脏,来回数了好几次,感觉数目对了,她这才一伸手,半点面子都不给的拧着儿子的耳朵走了。
蒋增益涨红着脸,不时艰难的回头看着江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