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璃视线全部聚集在墙面。
眼睛适应了这样微弱的光,看得清晰。那是以前摆放床的地方,在比床略高一点的位置上,赫然有几块被指甲扣下去的凹陷痕迹。
周进也看见了。
两人不自禁地瞥了对方一眼,又很快转开目光。
那里铭刻着他们的第一次。
那时她才十八岁,做完后怕极了,他却在那里不慌不忙地抽“事后烟”。她的所有委屈无从宣泄,蜷缩着身体,指甲用力抠着墙。
后来,他们也有吵架。
她每一次委屈、难过时也都是这样。他几乎都会立即心软,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温柔地安慰。
……
房间里漫起诡异的安静。
半刻,方璃慢慢清醒。她跟哥已经不可能了,再看,确实没有意义。她今天过来,也的的确确是一时冲动。
“那我先走了。”方璃咬咬唇,低声说。
转身推开门,寒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她打了个寒颤,下楼。
窄小的木楼梯上全是雪和碎冰,嘎吱声在寒夜中格外惊心动魄。
太滑了。
她伸手想去扶栏杆,但冻伤的手指一触雪,更是痛极,脚下不稳,最后几步连滑带滚,跌进雪里,发出重重的“砰”一声。
疼痛因为寒冷无限放大,手掌触着雪,像有一堆刺扎进手心。她摇摇欲坠要站起来,听见身后焦急的脚步声,愣了愣。
周进个高,还剩几阶台阶直接侧身翻了下来,动作利落,走到她身边。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我没事,谢谢你。”她没想到他还会关心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羽绒服帽子被摔掉,浓密的长发沾上雪花。
周进看着这样的她,捏紧了拳头。
——让她住家里为什么不住?
为什么离婚得到自由后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这样不会照顾自己,到国外怎么办?
各种念头瞬间席卷他的脑海,看着她磕磕绊绊的憔悴身影,那一瞬间,他克制不住想抱去起她。
周进往前走了几步,再度停下。
想起咖啡厅那个女人提及的事情,他面色一沉,眸中闪动压抑的痛苦。
最后化成深深的无奈。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只感觉自己很脏很脏,不堪极了。
不配碰她。
方璃极其困难地往前,因为有雪花垫着,她摔得不痛,只是雪大风大,她什么都看不清。隐约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直跟着自己。
她知道他哪怕再恨她,可也担心着她。
方璃涩涩地叹息。
*
那天周进一直把她送回了家。
远远的,他没有上前,她也没有转身。方璃关上门的那一刻,眼泪忽然流下。她站在门后怔了许久,很想从门缝里看看,他会不会没有走。
但是她忍住了。没有意义。
第二天一早,方璃发现自己又感冒了。
她最近频繁感冒,大抵因为那次流产真的伤了身体。在床上缩了大半天,熬到下午,她有点坚持不住,给陆思思打了个电话,一同去医院。
打完吊瓶,方璃感觉稍好一些。
“你这次总算听话了,没再像过去拖拖拖,拖到最后才肯来医院。”陆思思坐在她身侧,给她递来一杯热水,叹道。
“我不喜欢医院。”方璃说。
“我也不喜欢医院,但更不喜欢生病。”陆思思说着,问:“你怎么又感冒了?”
“可能天太冷了吧。”
陆思思抱着手臂,“是好冷啊,今天得有零下十几度吧。”
两人在病房休息了一会,方璃见时间也不早了,穿好外套,和陆思思一起离开。
最近冬季流感蔓延,医院人爆满,电梯门口全是人。方璃和陆思思等了两拨,终于站到最靠前的位置。
“思思,今天麻烦你了。”她看着电梯里的倒映,说。
“这怎么会麻烦啊。”思思笑说。
方璃自从离婚后,一直疏远着教授,她也没有别的朋友,现在除了她陆思思,真的是举目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