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目送袁樵离开,低下头去,鞋子上沾的雪已经化了,在地上留一点水痕。
袁樵知道,她一定在看着自己,更加把腰板挺得直直的,头昂了起来,迈开大步。从“二条”手里接过了缰绳,翻身上马:“回府!”
“二条”牵过自己的马,一主一仆,消失在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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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樵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十六了,也差不多开始考虑婚事了。一直瞒着家里,一不留神被定了婚,哭都来不及!他一点也不耽搁,回家问一问刘夫人和杨夫人在哪里,听说都在刘夫人那里赏雪,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
刘夫人庭院檐下,烧起了暖炉,围起了围屏,摆开了酒馔。刘夫人兴致不错:“佛奴,来看看我这梅花开得怎么样?”
袁樵上前行个礼,赞道:“有梅无雪或有雪无梅终缺一味,今天算是凑齐了。”
仆妇给袁樵设了座,袁樵低声道:“我有话对阿婆、阿娘讲,你们都退下吧。”
婆媳俩面面相觑,以为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刘夫人摒退左右。袁樵起来,走到刘夫人面前,当地一跪:“阿婆、阿娘,佛奴有事要禀。”
杨夫人道:“你说、你说,地上凉,你先起来。”
袁樵道:“我怕说完了您就要罚我到雪地里跪下了——我想娶梁家的三娘为妻。”
杨夫人没有惊慌,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她没有哭,问道:“你是怎么改了主意的?”儿子当时说过的话,她可记得清清楚楚。什么为人师表啦,什么要做个人啦。
袁樵道:“就、就是再忍不住了。”
杨夫人就开始流泪,这回用的是“静音”模式,眼泪只管掉,一声也不哽咽:“你说还要做人的,现在呢?”
“做、做不成了。”袁樵一看母亲这样,也跟着哭了。
杨氏的眼泪流得无声,话却问得明明白白:“脸呢?”
袁樵抽抽噎噎地:“不、不要了。”
娘儿俩对着哭,袁樵却知道,刘夫人没发话,这事不算定下来。刘夫人也不负所望,问了一句:“她知道你心悦她吗?”婆媳俩为什么放任?因为梁玉天生少这一根筋。对方不开窍,她们也是不会去为袁樵主动求娶梁玉,这事就成不了。
“我、我告诉她了!”袁樵答得斩钉截铁,什么被尝尝好不好吃之类的,是打死也不会讲的。
混蛋!居然是你去骚扰人家小娘子的吗?刘夫人一拳捶在坐榻上,声音也冷了:“你怎么说的?”
“就、就说我心悦她,让她给我三年的时间。”
还学会诱拐良家妇女了?拐的还是太子的亲姨!
“你不怕她受嘲弄吗?”
袁樵抬起头来:“所以孙儿向她要三年。也想向您要三年,行吗?”
此情此景,再玩文字游戏就没意思了。
刘夫人也亮出了条件:“不许私相授受,不许私下见面,不许传出秽闻。”
“我也是对她这样讲的。那,行吗?”
“行。可你要知道,你们这样是私定终身。”
袁樵马上说:“没有的,没有定。我若三年不成器,也就只好靠一个‘袁’字混个妻子了。我对了阿婆、阿娘坦露心迹,是不想欺骗长辈,以诈成事,也求您高抬贵手。”咱都别玩阴的,成不?
他还有理了?
刘夫人止住了儿媳妇要反对的话,说:“我不止看你,还要看她。你们要两情相悦,只管悦去,谁管你们?婚姻,却要长辈来定。我姑且给你三年,不止看你,还要看她。她不是读书吗?你袁家是治《尚书》的,她得读通了,我要考的。”
袁樵叩头道:“请许孙儿给她几本书籍。”
刘夫人也答应了,袁樵讪讪地道:“搅了您的雅兴。”
刘夫人斜了他一眼:“知道了还不走?”
袁樵规规矩矩地爬起来,倒退数步才转身离开。杨氏已经擦干了眼泪,问刘氏:“阿家为何答应了?早早掐断了,也没有这些事了。”
“你可就这一个儿子呀,他又不傻,别弄得跟我们离了心。三年?他要三年能有什么成就,就是眼神儿比咱们好,本事比咱们大,那咱们还操什么心?”
杨氏对梁玉的评价又变低了一些:“可要是被那一位套牢了呢?”
“那一位的心眼也不少,有这心眼,何必只盯着他?比他傻、家世比他显赫的难道没了吗?套牢了也行,给太子当姨父,不吃亏呀。”刘夫人刚动起把袁樵和刘洛洛凑一起的主意,袁樵就找上门来了,心里也嘀咕,兴许是天意。何况她算来算去,是真不吃亏。
杨氏心里不大满意,被婆婆一说,好像这个选择也不算太坏?喃喃地道:“不知道她会怎么做?”想到这里,居然有一点点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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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正在司空府外蹲着呢。
袁樵一走,吕娘子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笑意地问:“三娘,如何?”
梁玉也不废话,她正充满了干劲,将手一挥:“咱们走!”
“啊?”看这样子,也不像是闹翻了,这是要干什么呢?
梁玉道:“车上说。”
一行人上了那辆不起眼的车,梁玉戴好了兜帽,坐在车里,才对吕娘子说:“还是前些日子常去的地方。”
她这些天,总是换个不起眼的车、穿个不起眼的衣服,在下午的时候去司空府外蹲点。吕娘子原先以为她是要观察一下情况,比如,从什么人进出萧府,就能看出来萧司空大致有哪些势力。从人数的多寡,也能看出点人情冷暖。很多事情,是需要自己观察,而不能只听别人空口瞎说的。
“不在乎这一天吧?下雪了,冷,家里也担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