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情苦·叁(1 / 2)

银钩高悬,浅浅淡淡,像是指尖掐出似的,又幸而掐得太轻,里面盛着的相思泪方才没有滴落。

林瑾卸了妆,正往脸颊子摸雪花膏。楼下传来悠扬的琴音,她侧头去听,是英格兰民谣longlongago。

她对着梳妆镜怔愣,摸霜的手也渐渐停住,惨白月光映在她滑腻光洁的手背,投出分明酸楚的y影来。

简溪捻开门,踏着暖鸭h的细绒织花地毯,悄然无声走至她身边。

林瑾瞥见镜中赫然出现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戚戚然地问,“你不是在陪心心练琴吗?”

“陪完女儿,自然要陪太太了。”简溪左手刚抚于她肩,便觉林瑾身体颤栗僵硬。他便立刻将左手拿下,垂在k侧。

简溪临窗而站,关切地道,“你明日要过江?缓两日再去吧,最近空袭警报总是在响。”

林瑾转眸望向他,十分认真地问,“警报哪日不响?”

女佣奉着简母之命,敲门送进两小碗莲子百合甜汤,热白的烟雾在卧房氤氲,透着股若有似无撩人的清香。

“喝汤吗?”简溪深深凝着她,有些试探地说,“你方才晚饭好像没吃什么。”

林瑾摇头,拿着木梳理着发尾,淡淡苦笑,“你知道汤里有什么。”

房门被咿呀一声推开,简心小肉手举着粉水晶皇冠,奔奔跳跳跑进来。她抱着简溪大腿,仰着小脑袋,“爸爸,下周记者叔叔来采访,我戴这个好不好?”

“好。”简溪弯腰将简心揽在怀里,额头对着她的小脑袋爱怜摩挲。

“那下周爸爸还要给我编头发……”简心搂着简溪脖子,继续撒娇,“女佣姐姐们编的头发,都没有爸爸编的好看。”

简溪拗不过简心,遂又抱着她去房间,选下周采访要穿的小礼裙。

林瑾望着他们父女俩远去的身影,手中木梳重重跌落于桌台。她忆起简冰订婚那日,陆屿给她编的花环,其实也很好看。

黄昏的热风噼噼噗噗吹着,街巷也闹腾腾起来,跑警报躲防空洞的民众扛着瘦肩,拎着小板凳,有气无力往家走去。

林瑾坐在路边,慢吞吞喝着一碗炒米糖开水。她直待到星光璀璨,虫子唧唧哼哼开始鸣叫,三五只萤火虫带着淡绿光芒,幽幽乱飞。她方才起身,往街尾最隐蔽的房子走去。

这房子乃是一所吊楼,十分地简陋,屋顶只疏疏覆盖着几片浅灰色的薄瓦。

林瑾穿过黑黝黝的走道,来到一扇破门前。她有节奏地击敲,过了半晌,里面才传出淡漠的女声,“黑暗破晓。”

“黎明将至。”林瑾回。

破门嘎吱开了条缝,林瑾顺着缝走进去,豆亮大的烛光晕着,一切皆是模模糊糊。

“东洋人有意将他作为桥梁,进而全面掌控上海。”女人朝林瑾递过一张黑白照片,“他这两年在上海窜得很快,想必也是有东洋人的扶持。”

那照片明显是偷拍,照片上男人的俊脸冷漠深邃,倒是有些像圣芳济书院里的那座希腊雕塑。他的左侧暴露着半张东洋人的脸庞。

“你需要去他身边做卧底。”女人又扯过一份申报递给她,明晃晃的套红大字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