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适才落座,服务生便右手托着黑漆圆盘,将那方藕色鸳鸯绣帕,递还于她。
她捏着帕子薄薄的一角,茫然无措。
“陆哥,我们回仙乐斯吧。”樊莺莺看着心猿意马的陆屿,提议道。
陆屿起身,慢慢走至门口,却依旧忍不住,回眸望了眼,林瑾坐的位置。
他以为她不会一直看着他。他以为她可能在低头挖甜品,毕竟他家的小胖妞,以前可是很喜欢德大的巧克力熔岩蛋糕。
如若这样,他便可以悄悄地、默不作声地瞧她一眼。
可是他忘了,她是林瑾。
他不顺着她意时,她就会气鼓鼓一直瞪着他,就像现在这样,眸里的哀怨都可以淌出水来。
陆屿原本只想看一眼,却贪婪地直望了许久。
“陆哥!”樊莺莺站在门外唤陆屿,娇音有些气急败坏。
陆屿借着这声呼喊,连忙回过神。风铃摇晃,他疾步出了德大西餐厅。
仙乐斯的男老板是个瘸子,以前在各大舞厅常被舞女看不起。一怒之下,便开办了仙乐斯,谁料却越办越好。这几年,很有要和百乐门一决高下的气势。
樊莺莺一进舞厅,花枝招展的大班急忙迎上来,“莺莺小姑奶奶,你总算来了。客人都在催呢!”
“急什么!”樊莺莺扭着纤腰,直嚷,“我还没有换行头。”
“我的小姑奶奶呦,你还换撒行头,整个上海滩,就数你最摩登啦!”大班拉着樊莺莺就要去登台献唱。
樊莺莺走至一半,又回眸对陆屿媚笑,“陆哥,我唱完下来陪你。”
金钟刚敲过十二点,正是仙乐斯最热闹的时刻。灯红酒绿,履舃杂陈,弹簧地板的舞池,客人们正转得尽兴。
不远处的舞女娇滴滴抱怨,“王老板,你只买了摸人家大腿的票子,可没有买摸人家胸脯的票。”
上海滩的舞厅里,舞女身体各个部分,都是明码实价,按票出售,这是规矩。想摸哪里,就得先买票,不然只能忍着。
陆屿对这种环境,实在极端厌恶。他想回林瑾小屋,躺在她床上,读她读过的小说,念她随手写下的感悟。可他家的小胖妞,现在回来了,导致他都不能去了。
樊莺莺一上台,就找到了感觉,似乎德大西餐厅的乌龙事,已成了过眼云烟。那种不上流的货色,怎能和她樊莺莺相b?
她是上海滩的名女人,不然两个帮派老大,怎会为了她闹得不可开交,一副即将要开仗的架势?
璀璨奢华的舞台,铜喇叭鼓着曲子,成排舞女露着光滑大腿,扭在雾状红光之下,甩胳膊丢腿地乱跳。樊莺莺立在她们面前,握着麦克风,正要开唱,却呆呆愣在原地。
只因她在台上望见,陆屿正带着手下急匆匆离开。
“陆哥……对不起……对不起……”仓库里,跪着七八个男人,为首的痛哭流涕,向陆屿拼命道歉,“我真的不知那诊所是您罩着的……”
“我要是知道……您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站在陆屿身旁的项北,不寒而栗。他战战兢兢,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陆屿。
上一次见陆哥这模样,还是两年前安老大被人杀害,陆哥带着安帮仅存的三四个弟兄,去给安老大报仇。那时的陆哥,神色就是这般狠厉凶残,像极了负伤嘶鸣的猛兽。
想到这里,项北愈加疑惑,他在陆屿来前,早已审过这些人,说是只划伤了那女人手臂一道口子。
一道口子,就值得陆哥动这么大怒?
陆屿眸底隐含着噬血的杀意,他凝着面前这些家伙,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他在西餐厅回眸,看见林瑾左臂的划伤。那道伤口,仿佛在笑话他,笑话他的无能。
五年前,他保护不了她。五年后,他还是不能!
“做掉他全家。”陆屿对着项北,冷冷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