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帝师 来自远方 1728 字 5天前

“四郎写好了?”

“好了。”杨瓒将信交给书童,道,“去睡吧。”

书童点头,擦擦嘴角,确定没流口水,大大松了口气。

烛火熄灭,房门关拢。

杨瓒平躺在枕上,闭上双眼,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明日起闭门苦读,凡有宴请,当推便要推了。虽与先时所想不同,然有今日之事,还是小心为上。

闫大郎不足为惧,加上京城闫家,除了暂时躲开,当真没有更好的办法。

官场,权势。

四个字重重压在头顶,杨瓒唯有苦笑。

夜至三更,城内宵禁。

更夫手提气死风灯,敲响更鼓,遇一阵寒风刮过,缩缩脖子,不觉加快了脚步。

薄雪又至。

仲春时节,却是寒风瑟瑟,冷似严冬。

锦衣卫北镇抚司内,火把照亮厅堂,鱼服校尉手按绣春刀,分列两侧。

大堂之内,猛虎下山图前,端坐一名四旬大汉,方脸黝黑,肩宽背阔,一双浓眉下,虎目精光四射。

“消息确实?”

“是。”

堂下一人,苍松而立。

锦袍金带,俊逸雅致,恍如玉琢翡砌。

火光映亮面容,乍见发如檀木,唇色如血。虽有笑纹隐现,却叫人神经紧绷,陡生寒意。

第六章 人祸

堂上所坐之人,乃是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因其为人刚正不阿,处事公断,少动刑狱,得太监怀恩推举,由千户升任锦衣卫佥事。后得弘治帝赏识,更跃升为锦衣卫指挥使。

在其执掌北镇抚司期间,屈打成招少有发生,冤假错案更是寥寥无几。

早年间,他曾顶着外戚的压力,为时任户部郎中的李梦阳洗冤,得文臣赞誉。由此,身为天子鹰犬,口碑竟是难得的“清明”。

此番奉天子之命,遣缇骑随巡按御史往北,查宁夏守备疏懒防御、贼来怯站之事。不想事情未了,竟还引出另一段公案。

牟斌脸颊紧绷,眉间拧出一个川字,火光映在脸上,忽明忽暗,锦衣上的走兽亦有几分狰狞。

“顾卿。”

“是。”

“你所言之事,巡查御史可知?”

“回指挥使,当地守将与镇守太监沆瀣一气,罗织党羽,欺上瞒下。属下不敢大意,只将上报之人带入京城,以嗣问询。”

锦衣卫查探情报,自有明暗两种渠道。

得知此事,他并未告知同行御史。

一则时间紧迫,二来,当地都御使并未具情上奏,他实不敢冒险。万一御史台有所牵连,泄露消息,恐事请难为。

禀报时,顾卿立在堂下,微抬起头,身姿挺拔,声音略显低沉,却不似其人一般冰冷。

牟斌没有马上做出决断,带着薄茧的手指敲在桌上,一下接着一下。

堂下校尉屏息凝气,动也不敢动。

指挥使正直不假,然正因其处事公断、不假私情,才更令下属敬畏。

牟斌执掌南北镇抚司期间,积威之深远超前任。

纵是奉命监督锦衣卫的东厂,也不敢轻易和他叫板。至于东厂厂公,基本和摆设没两样。稍有越界,无需锦衣卫上报,弘治帝身边的大伴第一时间就会收拾了他。

火光摇动,不时传出噼啪声响。

沉默持续良久,牟斌终于开口问道:“人现在在哪里?”

“安置在南镇抚司。”

“南镇抚司?”

“是。”顾卿抱拳,唇角微勾,“此事牵涉州府上下,镇守太监、边军守将均不得免。在事情查明之前,唯有南镇抚司尚能留他。”

事涉边境文武和镇守太监,甭管刑部大理寺,进去了都甭想再囫囵个出来,百分百会死无对证。

政治再清明,千年的官宦体系也无法轻易打破。

即便在弘治朝,上下牵连,互通讯息,乃至官官相护,仍时时存在。只不过是由台面搬到台下,阁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闹出乱子少有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