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两人话才说完,平氏便差了小丫头出来请道:“大爷,三姑娘,太太说早饭已经摆好了,让两位进去用饭。”
林琬心中开心,面上笑颜如花,笑得眉眼弯弯的,只道:“大伯母院子里的桂花真好看,方才与大哥赏花,竟然一时间就忘记时辰了。”她抬手摸了摸肚子,“此番早饿得饥肠辘辘,一会儿定要多吃一些。”
那丫头笑得开心:“三姑娘,太太亲手做的糕点呢,三姑娘定要多吃一些才好。”
林昇则翩翩然立在一旁,目光垂落在林琬身上,想着,方才三妹妹还一脸严肃地与自己谈厉害关系,此番一转眼间,就又变回了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了。又想,这样性子的人也好,至少嫁去仪州后不会叫人给欺负了。
时间一晃而过,似是只眨眼的功夫,一个多月便过去了。
如今已经到了九月底,仪王府早派了人来,合了八字又换了庚帖,相应走了些程序,此番得到书信,说是迎亲队伍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上了。
眼瞧着闺女即将前往仪州,可自己的事情却是还没有解决掉,薛瑛不由急得茶饭不思。
大婚在即,林琬不再适合抛头露面,更肖说去仁心堂帮病人瞧病。知道以后还会回来,仁心堂自然不能关门,便留了可信的婆子先打理着,从外面请了几名大夫回来,治病施药,一切就照正常医馆来行事。
这些日子,林琬一边在等着林昇那边的消息,一边只缩在屋子里做绣活。
绣活做得累了,就会休息会儿子,躺在窗户下面的贵妃椅上就着外面金黄灿灿的阳光看书,想着往后再也不能住在这个屋子了,着实有些心酸,不由自主便落了泪来。
画堂拿了件毯子,替主子盖上,但见主子眼眶湿润,她心中也明白小主子是舍不得走。
“姑娘,如今天气凉了,得多穿几件衣裳才行。”一边说,一边又将毛绒毯子撑了撑,将小主子盖得严实了些,又说,“奴婢听说北境那边天气严寒,冬天比上京还冷,每到冬天那雪都是堆积成山,窗户上都结了晶花,听说很漂亮。”
林琬坐起身子来,将书放在一边案上,双手抱膝道:“其实也还好,不算很冷,只是那里比不得上京繁华,瞧着凄凉一些。”
画堂抿了抿唇,又说:“姑娘打小锦衣玉食,骤然要去那里吃苦,想必不会习惯。奴婢听说,公子邕此番回仪州,是奉命抵御外敌的,便是新婚,怕是也不会陪在姑娘身边太久。到时候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奴婢真是怕仪王府里的人会欺负姑娘。”
对于这一点,林琬倒是淡定得很,前一世她最终为何会落得那般凄惨境地,除了林玥精心算计外,府内某些人功劳也是很大。也是她蠢,有些人表里不一,她竟是没有瞧得出来。她最后被陷害不守妇道,与前夫私幽首尾,还当场叫人抓住,是有人里应外合,一早就设好了圈套在等着她往里面钻。
以前是她蠢笨没有看清人,她死不足惜,可如今竟然上天有眼让她重活一世,自当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有些人想欺负你,也不是你能够控制得了的,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就行。”林琬静静坐在贵妃榻上,目光幽幽望向窗外,冷声道,“人若投我以桃,我必报之以琼瑶,可若是有人胆敢背地里陷害我,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当三倍以还之。”
外面暖色的光透过窗棱照在林琬脸上,画堂低头站在一侧,静静瞧着小主子,只觉得她此刻神色颇为严肃,甚至有些吓人,像是与什么人有深仇大怨似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外面有丫头进来说:“姑娘,太太那边出了事情,说是太太派出去的人抓到老爷在外边养了一个人,还叫那人怀了身子,那嬷嬷去的时候,正有大夫给那姑娘把脉呢,说是老爷的孩子。”
林琬一听,心中一块石头放了下来,只淡定起身道:“去太太那里。”
☆、84|8.8|城
第125章
原是当初林琬找堂兄林昇谈了之后,林昇既然应承下来,便就将此事放在了心中,第二日就开始着手办此事。他自然没有亲自出面办这件事情,不过所托之人曾经受过他恩惠,事情自当是办得尽心尽力。
那个姑娘林昇也暗中瞧过,温婉和顺,文文静静的,容颜秀美,瞧着眉眼间的神态,倒是与他二婶娘薛氏有几分相似。虽则出身农家,可祖上也有做过官的,而此番家中两位兄长皆已中了秀才,将来不说有大的前程,做个小官还是可以的。
家世清白,在乡间人中也算是书香之家,姑娘本身也是知书达理。
要论年岁倒是也不过分,这姑娘如今二十有二,倒不是嫁不出去,恰恰相反,只因姑娘自身条件太好,本身又跟着兄长念过几年书,自是瞧不上那些乡野间的粗糙汉子。这些年左挑右拣的,一番耽搁下来,就误了大事。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强人所难,与那姑娘商量了一番,那姑娘听说之后,虽则面有羞涩之意,倒是没有拒绝。林昇见她虽则有些心计城府,倒也算是聪明,又读过书,将来就算育有子嗣,也不会敢欺辱到三妹妹与三弟头上去。
再说,娘家没什么背景,也不敢如何猖狂嚣张,掌控起来也方便。
这般物色人选,前后也只花了数日功夫,两方一经商量敲定下来之后,便是设圈套让林成寅往里面钻了。
且说一个多月前,薛瑛一再催促林成寅和离,林成寅有心不想放妻子走,但也不想一再与妻子争吵,便只身骑马去城外京郊散心。当时打马走在官道上的时候,就见到一位穿着碧色裙衫的农家姑娘站在田埂间。
姑娘正值盛年,容若秋华,形如蒲柳,眉眼温婉,气质和煦。一头乌发只以碧色头巾简单束起,穿着身半旧的粗布绿衫站在田埂间,一动不动。林成寅打马从她身边走过,无意间瞥到她容貌,竟是怔愣住。
记忆仿佛一下子就撤到了十数年前,他记得初次见到妻子的时候,她也是这般静静站着,一动不动。也是这样,穿着身碧绿色的裙衫,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定在他身上,待他探寻的目光扫视过去的时候,她则玉面羞红,又迅速低下头去。
微凉的风吹拂而过,吹乱了她鬓发,遮住那皎月般的容颜,美得温暖。
那个时候,他觉得这个姑娘既大胆又害羞,倒是有些意思。母亲既然叫他择一位贵女成亲,与其随便选个谁,倒不如就选了她。打定心思后,但凡世家子弟举办的各种宴会,他都会去参加,几番周旋下来,他才知道,原来她是薛家独女。
若论家世,虽则他是家中老二,可好歹也是侯门之子,也匹配得上。
几番一权衡,他便铁了心要娶薛家女为妻,没几日就择了媒人上门提亲去。为了能够娶到薛家女为妻,他没有少吃苦,她的父兄对她极为疼爱,在他托人上门提亲后第二日,就将他查得一清二楚。
薛家无意将闺女嫁给他,是她一门心思认准了自己,这才结成了夫妻。
当他决定娶薛家女为妻后,就下了决心要给苏兰蓉择个好人家嫁了,奈何亲事定下没有多久,他因为酒后乱|性,与苏兰蓉做下那等错事。再之后,苏兰蓉便怀了身子,他再送走她不得,只能等薛瑛进了门后抬苏兰蓉为姨娘。
两人原本也算是一段美好姻缘,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叫他一再负了薛氏。如今真相大白,他自当恨苏兰蓉入骨,又想着,若是当初没有苏氏存心设计陷害,他与薛氏该是婚姻美满,夫唱妇随,潇洒快活。
心中有自责,有悔恨,也有怨愤,待得回过神来,见那绿衫姑娘还站在田埂间。
此刻天色已晚,瞧着太阳就要落山,林成寅见她眉眼神态与妻子年轻的时候几分相似,不由心生好感,便打马上前询问道:“姑娘,此番天色已晚,这里又荒无人烟,姑娘该是早早回家才是。”
那女子叫云珊,此刻正苍白着一张脸,可怜兮兮道:“这里有蛇,我最怕蛇,所以不敢过去。”
林成寅一愣,随即下马去看,果然见一条小蛇盘踞在田埂边。
他将袍角撩起,系在腰间玉带上,露出里面穿着的黑色中裤跟黑色皂靴。林成寅正值盛年,高大俊朗,虽然曾经做出过许多混账事情,可到底出身侯门世家,再如何混账,也不是那种地痞无赖,身上自当有股子贵胄之气。
当他将两条半死不活的蛇拎起扔开,又叮嘱她早些回家去的时候,云珊一颗心已经扑在他身上了。
她苦苦熬到这般年岁,就是不想嫁给乡野莽夫,如今既然有机会嫁得良婿,她自是动心。虽则是续弦,可只要将来在仕途上能够帮衬两位兄长,她也是愿意的。原以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如今瞧见了才知道,竟是这般的男子,不由玉面羞红。
只是她不明白,这等侯门老爷,就算是续弦,又怎会择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