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刚刚汪孚林的话语中,提到了他身边还有戚家军老卒随行,这就意味着,这位巡按御史除却认识吕光午这样的豪杰,在官面上的支持也足够!
因此,虽说喝止了石陆,但卢十三还是最终下了决心:“汪爷要多少人?”
这样的回答,无疑表明了卢十三的态度。见石陆喜形于色,汪孚林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底牌尽出,赏格也开了出去,如果得到的回答却是拒绝,他为了保密只能扣人,那就麻烦大了。
因此,他很爽快地说道:“至少三十人,如果能招募到五十人,那也未尝不可。还是那句话,我要精兵强将,不要滥竽充数的新丁。我会把戚家军老卒都派给你去做这件事,但动作要快,明日我就要去南澳,船只和人手,全都要在那时候之前准备好,不露出半点风声。”
可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此话一出,石陆也开始紧张了起来,心里迅速盘算着自己认识的人中,有那些可靠而又身手好的可以推荐。而卢十三则是在合计了一阵子之后,点点头答应道:“好,我一定办到!”
当汪孚林回到客栈时,身边的人已经只剩下了两个。戚良等老卒事先都埋伏在卢家周边,一来只要卢十三答应,立刻就可以跟着去招募人手,二来则是如若卢十三不答应,因为听去太多消息,也会被挟持带走,以防走漏了风声。所以,眼下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本来他们这一大帮子外地人入住柘林镇的客栈,哪怕是分散成几拨,也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但因为冯师爷推荐的向导不是一个,而是三个,柘林镇中亦因为是走私圣地,外乡人不少,总算稍稍掩盖了几分。
汪孚林单独包下了一整个院子,此时一回到屋子,他就叫来了秀珠。不得不说,他用陈炳昌绊住这个太过冲动的丫头,确实是很好的方法,从广州出发到现在,秀珠愣是没出过半点状况,他可谓是少了后顾之忧。见人进屋之后屈膝行礼,没有开口问接下来的行踪,又或是提出什么不合情理的要求,汪孚林略感欣慰,当即开口说道:“明日,我要去南澳总兵府。”
这是秀珠此回跟出来后,第一次从汪孚林口中听到确切的目标。她张了张口,但仿佛是想到了自己的承诺,最终竟是沉着地说道:“不管去哪,我都听汪爷您的。”
“很好。”对于这个预料中的回答,汪孚林点了点头,“而明天出发时,你换掉这身丫头的打扮,到时候就是我的随从。在总兵府,不要透出半点你和林道乾有什么恩怨这种话,尤其是那什么我是他女儿这种闲谈,没有我的吩咐更不许再提,明白吗?”
“是。”秀珠再次从牙缝里迸出来这个字,可接下来她听到的话,却让她又惊又喜。
“如果这次林道乾真的已经潜回来,那么,你会有很大的可能见到他。至于那些恩怨情仇,我会给你机会的。”
抬起头来盯着脸上挂着笑容的汪孚林,秀珠几乎想都没想就跪下磕了个头,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这是唯一的表态。
次日天明时分,当汪孚林这一行人分成几拨,最终汇合在一起,跟着卢十三派来的石陆出了柘林镇,一路来到了某处僻静的小港湾时,看到的便是一条比当初付雄那条单桅白艚船大一倍的四桅大船。看着簇新的船身以及颜色,汪孚林一眼便判断出这艘船应该刚下水不久——因为此次肯定不会装货,船身大半截都浮在水面上,看不到任何曾经装着重货在水中航行而留下的水痕,就连风帆也仿佛是新挂上去的。
果然,见他审视着这条船,石陆连忙解释道:“汪爷,船主确实是之前才在泉州一家有名的私船厂打造了这条船,但因为他得罪了柘林镇的指挥使,所以家里附近一直都被人监视着,他根本离不开半步。其他人又怕得罪那位钱指挥,这条船也只能停在这当摆设,再时间长些,说不定就白白腐朽了。这绝对是一条好船,造船的船厂在泉州当地非常有名……”
“那船主呢?”
没想到汪孚林直截了当问这么个问题,石陆就打了个哈哈,眼神有些闪烁:“钱指挥可是派了很多人在家里看着他,他可挪动不了……”
“也就是说,眼下我们这是不告而取?”汪孚林看到石陆的表情更加尴尬,分明把这算成是自己强行征用了,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然而,不得不说,这条质量看上去很不错,而且主人正陷入大麻烦被人看死的船,这样无声无息开走,确实很符合此行隐秘的要求。可走海路不像是走陆路,万一这条船只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到时候发生海难,他就算会游泳,那也只有死路一条!
正在汪孚林稍稍犹豫的时候,却已经有人很利索地从船头顺着绳梯爬了下来,到最后还剩几格时直接纵身一跃,稳稳落地,正是卢十三。他大步走到汪孚林面前,只对石陆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就开口说道:“汪爷,昨夜我就带着戚爷他们上了船,从上至下检查了一遍,这条船虽说没有载满货远航,但从泉州过来也走过一程水路,船主还开去过澎湖,此行只是去南澳,距离有限,问题不大。就算风向不顺,桨手也足够了。”
姐夫你好样的!这话来得正是时候!
石陆心中大喜,连忙也跟着附和个不停。而汪孚林抬头看向船头,见戚良半探出身子招了招手,随即竖起大拇指做了个手势,他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旋即便收回目光,对身后其他人说道:“那就上船,出发!”
只希望这条船到了南澳之后,还能经得起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