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蓉赶忙低下头去，按着柜台上的计算器，算着柜台上的票据。

余光中瞟见周学斌来到柜台前装小菜，他左手端着碟子，手臂黝黑，虽然是在工地上呆了一天，可他的手干净整洁，不像他的工友手上总有洗不掉的灰渍。

周学斌挟了两碟小菜，端起就要走，文蓉赶忙抬头：“那个黄瓜今天剩的有点多，你们多端一些去吃吧。”

周学斌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把手里的碟子送回去，又转身回来挟了两碟黄瓜。

几人的面条送了过去，一阵呼噜呼噜的吃面声响起，夹杂着几个男人大声的调侃声，从柜台的方向望去，只看到周学斌默默吃面的背影。

把冰柜里冰着的西瓜和甜瓜拿出来切了，招呼文俊和姥娘来吃。十几斤的大西瓜，红瓤黑子，切出来摆了一桌子。

周学斌几人已经吃完了面，刘姨收了桌子，几人坐那里看着电视休息。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刘姨几个帮工也围一起吃西瓜。姥娘看了看这一桌子切开的西瓜，拿托盘端了几块给里间的几人送过去：“来，尝尝这个西瓜，可甜了……”

周老六忙托辞：“不用，不用，大娘我们不吃，你们自己吃就是……”

“嗨！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放心吃，大娘不管你要钱。”姥娘把托盘放在桌上，拿起一块就塞给身边的工头。

周老六不好意思：“不是，大娘，您老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姥娘摆摆手“这瓜都切开了，我们几个人又吃不完，放那不就糟践了吗!你们不嫌弃，就帮忙消灭了呗。”

姥娘这么说，周老六也不好意思再拒绝，招呼着几人吃瓜。

收拾完瓜皮，文蓉看看时间还够，拿着物理课本去找周学斌：“周学斌，我有一道物理题弄不明白，你能给我讲讲吗？”

周学斌起身跟着文蓉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哪里不明白？”

“这题，求摩擦力的，我看书的时候觉得明白了，可做这题的时候又觉得不太对。”文蓉的物理是她所有学科中最弱的，问周学斌的这题她确实有些不太明白。

周学斌接过书本，看了一眼题目，拽过一张演草纸就开始给她讲解“这道题，只要你掌握了……”文蓉却有些恍惚，两个人坐的很近，她闻到了周学斌身上的汗味，夹杂着洗衣粉的香味混在一起，这种味道她曾经非常的熟悉。

她想起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喜欢靠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的味道总让她觉得有安全感。

她的脸变得通红，一丝丝甜蜜伴着忧伤从心头蔓延，她正沉浸在这情绪里，就听到周学斌在问：“听明白了吗？你做一下看看。”

文蓉马上清醒，脸上有些羞愧：“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太听清楚，你再给我讲一下好吗？”

周学斌没有说什么，又从头给她讲起，文蓉这回不敢分心了，她不愿让学斌误会她是一个笨学生，打起精神认真听他讲题。

第52章

连着几天的酷热, 人像要被烤化了一样。工地上的工人都打着赤膊在那里干活，只有周学斌依旧穿着一件灰色的汗衫, 这会，汗衫也已经湿透, 贴在了身上。

周老六冲着他喊：“学斌，把衣服脱了光着脊梁干活就是, 这湿衣服贴身上更难受。”

“没事, 叔，我习惯了, ”周学斌说着话，手上的活计也没停, 一抹子水泥就抹上墙面, 再用抹子来回把它抹平。

“人家学斌是高中生，文化人, 你当都和咱们这些大老粗一样，人家学生讲文明……”

“啥文明不文明的呀，还是面皮嫩, 要是在这工地待上个半年一年的，啥都不避讳了。”

周老六呵斥“胡说八道啥呢, 我侄子是要考大学的, 还能跟你似的，半辈子都在这工地上抹墙。”

“可不是吗，咱们这一辈子算是没指望了，就是出苦力的命, 现在就指着他们孩子了，这要是我儿子以后也能跟学斌一样出息，考到这市里来上学，那我再累也是值了。”

众人说笑着，一天繁忙的工作又结束了，周老六吆喝：“快点收拾收拾咱们去吃饭啊，晚上一人一瓶啤酒……”

周学斌拿了换洗的衣服准备去冲个凉，一个圆滚滚的大香瓜随着衣服漏了出来，这是今天那个叫文蓉的小姑娘硬塞给他的，熟透的香瓜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周学斌咬了一口，果真很甜，果香混着甜香，只让人觉得满口生津。

城市的夜晚更加热闹，橙黄色的路灯下，街道依旧喧嚣，周学斌跟着众人来到马路边的一处地摊。这里离他干活的商城不远，工地上的人大都在这里解决晚饭。

低矮的四方木桌，破旧的马扎，众人坐下，扎着围裙的老板娘过来帮他们点菜，工地的活进展的顺利，周老六高兴：“今天炒一个大盘辣子鸡，拍个黄瓜，再来盘花生米，炒个土豆丝。”

“好来，稍等一会啊”，老板娘也高兴，工地上的人吃饭总是捡最便宜的点，偶尔有人炒个肉菜解解馋，他们也能多挣一些。

几人一人开了一瓶啤酒，周老六递了一瓶给周学斌，周学斌不接：“叔，我不会喝，你喝就是了。”

周老六劝道：“没事，来一瓶就是了，都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了，不会喝酒哪行？”周学斌不接，拿过酒杯帮他满上：“叔，我帮你倒酒我就不喝了。”

周老六也就没有再劝，菜上来了，几人一口酒，一口菜喝的起劲。周学斌要了两个烧饼自己在那里默默的吃饭，地摊老板的手艺在他看来还不如面店的陈奶奶，辣子鸡里一盘也挑不出几块鸡肉，花生米咸了，土豆丝软塌塌的，就连这黄瓜都不如店里的脆嫩爽口。

吃过了晚饭，大家都去看街边唱卡拉ok的，这是他们晚上最热闹的活动。周学斌照旧独自回了工地，工地上的工人就在刚建好的大楼里打地铺，天气热，地上铺个草苫子，再放张凉席就可以睡一夜。

周学斌把自己的床铺铺好，从带来的书包里掏出课本看了起来，高二开始他们的暑假就要开始补课了，眼看着学校就要开学了，他有些心急。父亲的胃病今年已经犯了好几次了，他说带着父亲来市里检查，可父母心疼钱总是不愿意。

家里两个哥哥一结婚就分了家，他当年以全区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市一中，虽然每年他都在学校领取奖学金，可负担依然很重。当初两个哥哥盖房结婚，家里的存款早就花的一干二净。家里的地都在半山腰上，地里的出产也很微薄，一年到头就指着父亲打零工的这份收入。

这一回他打定主意要替父亲做完这一个月，让父亲在家能好好的歇一歇。可是学习也不能拉下了，这几天，陈奶奶家的外孙女就挺让他佩服的，年龄比他还要小，做生意学习两不耽误，这么想着，看书的速度就更快了。

文蓉这两天绞尽脑汁的在想着怎么让学斌吃得更好一些，可是他们几个工友是一起的，她也没法单独给他开小灶。只能在中午的时候拉着周学斌给她讲题，临走时再塞给他些水果作为酬谢，其它的她也不敢多给，她可是知道学斌的脾气。

可是他们中午休息的时间到底还是短，文蓉也怕他辛苦，每次只是问一两道题目，两人的接触也只是简单的你问我答的模式。

二街的招租终于结束了，文蓉租到了一间店面，店面不大，也是十来个平方。商场管委会那里合同只肯签订三年，房租每月要一千元。文蓉这两天忙着新店的装修，桌椅都要专门定制，争取能最大的利用店里的空间。餐具也要一家家的挑选，这些都要文蓉亲自去把关。

她已经好几天都和周学斌错过了，这天事情终于忙的差不多了，看看时间文蓉急急忙忙赶回了店里。

一进店就见周学斌背对着门口正在桌子上忙着什么，文俊趴在他的对面目不转睛的在看着他忙活，文蓉走进几步就看到桌上放着拆开的电视机后壳。

“干什么呢这是？”文蓉认得这电视是店里面买的二手黑白电视，店里面客人排队等待的时候有个消遣也不至于无聊。

“大姐，咱们店里的电视坏了，学斌哥会修，正检查着呢。”文俊很是兴奋，男孩子天生就对修理机器有着不一样的兴趣，文俊现在就是遇到了自己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