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栋端着一碗刚出锅的热豆汁,有空就滋溜一口,然后笑嘻嘻地望着趴在泥盘旁皱眉苦思的军中将领们一眼,偶尔与公子虔疑惑的目光相对,也不主动解释;现代运动战的精髓一在士兵的质素、二在将领的认知和掌控力,而且后者更为重要,这可不是直接灌输就能让众将接受的,要让他们有一个提出疑问和思考分析的过程。
面对一群对现代战争思想毫无了解,而且还非常倔强的老秦将领,白栋居然没有多少压力;古代战争和现代战争的环境完全不同,古人打仗都是习惯了寸土必争,例如要打到敌人的国都,那么沿途上的重要郡县就是一定要拿下的,否则后勤保障就会成为问题、随时可能变成一只孤军,一旦成为孤军,他们又完全不懂该如何拉动敌军、然后寻机跳出包围圈反咬敌人一口,只会排开阵势死守待援或者求一个同归于尽......
就算是庞涓、孙宾这样的世之名将,也很难理解运动战的厉害之处,这简直太妙了,大家都没有这样的思维模式,他也就更容易发挥。而且白栋和后世的那位太~祖不同,魏军可没有美式装备的机械化部队,反倒是老秦早早装备上了马蹄铁和新金属锻造而成的箭簇。如今是思想上领先敌人、装备上也领先了敌人,只要老秦将领没有蠢到极点,还会输给那些只会关注一城一地的魏军麽?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这个时代的复杂地形和落后的战略思维恰恰给了白栋一个尝试的机会,虽然没有那位太~祖一般的天才横溢,可他面对的却是一帮从没见过运动战的古人,容错率真是太高了,高到足可以让公子虔他们在战争中验证战争,从心有疑虑到真心认同,所以他现在不怕质疑。
“上将军确定要如此用兵麽?需知兵败如山颓,何况魏申的兵力还是我两倍有余?你要叔公子从长平撤军后就一直逃跑?对方可是分兵七路而来,犹如撒下了一张大网,上将军就确定他能跑得出去?”
公子虔微微皱眉,却没有急着反对。白栋说替他消除血光之灾就能真的消除,这可不是凡人的手段,所以虽然感觉白栋有些异想天开,却还能暂时隐忍;子岸的脾气却是最急的,何况公子少官的两万骑兵中有一半是他在蓝田辛辛苦苦练出的精兵,如今莫名其妙就要变成败军,让他如何能够容忍?
“兵败如山不错,可我们不是败,而是要靠快速运动来调动敌军......”
白栋微笑道:“司情处传来的军情很详细,魏军七路来袭,除魏图一军要保护后勤辎重部队和运输粮道、只是徐徐前进外,其余六路无不是依托城池官道,从四面封锁住他们认为的重要通道,正因如此,才给了我军腾挪的余地。各位请看这泥盘,魏国如要尽灭我军,就必须要以鄢、长平、岸门、安陵为四柱角,封锁这片方圆数千里的土地。四十万人够用麽?当然,正常情况下是够的,因为但凡大军进入敌境,或是全力攻坚以图依城固守,或是扎营安寨,以正军迎敌,又要顾忌后方粮道补给、辎重运输,纵有方圆千里之地可供腾挪,可是却无一将敢于率军大幅运动,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魏军以为我军定也如此,所以不怕不能围困我军然后逼我决战,到时以两倍兵力大破我军,此战定矣......可是我军却偏偏要跑,不要他一城一池,更不管什么后勤粮道,几万大军如果只是要逃出去,区区四十万魏军围得住麽?”
“公子少官的两万人只是诱敌之饵,两万人却配备了四万匹钉了马蹄铁的战马,两人三骑,另有一匹马只负粮草,每日可疾行三百里,持续一月也不用担心缺粮!魏人追是追不上的,若要派大军围攻,则我主力随时可跳至敌军背后,避其主力、攻其弱旅。我们也不用太过贪心,一仗吃掉他三五千人,十仗可就是三五万人,一百仗打下来,那就是三五十万,魏申不就是四十万人麽?迟早给他吃光了!”
“仗还可以这样打麽?”
车英子岸呆呆地望着泥盘,有心想要反驳白栋,却又感觉这‘运动战’实在厉害无比;眼下秦军是在魏人的家里打仗,反正碰坏了瓶瓶罐罐什么的也不会心疼,就好比一只到处乱窜的老鼠,随时找机会偷些东西吃,说不定还能反咬人一口。若换了自己是魏申又该如何应对?发动大军围攻麽?魏国又是重甲武卒、又是沉重的兵车,哪里跑得过半数都是骑兵的秦军?这次秦国大军可是连一辆战车都没带的,最多的就是强弓硬弩和钉上了马蹄铁的战马,只怕跑着跑着就会给秦军找出空隙轻松跳出包围圈。
可若是不攻也不行,四十万魏军不去攻击区区十几万秦军,那是跑来看风景的麽?万一被人家随时攻下一两个郡县什么的,魏申不肉疼才是怪事。
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怎么看都是魏军负担太重,秦军却是一身轻松。奇怪啊,怎么会出现这种感觉?别说车英子岸了,就是公子虔这种文武双全的人都有些想不通。
“大家想不通没关系,等到咱们一跑起来,自然会享受到‘逃跑’的乐趣,原来这个世上最痛苦的却是追赶者......”
白栋笑了笑,接过传令兵送上的最新军情道:“最新的情报到了,魏申七路大军又如何,如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咱们掌握之中。咱们是用飞鹰传书,魏国用的却是信鸽,光是这一点,咱们就比他们领先了何止一步?这一仗就算想输都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