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打笑脸人。
老祭祀刚看清了纪墨的长相、又很快被对方明显凸起的肚子给吸引住了,身为祭司的习惯使然,他当然不会去推搡责骂一个孕育了幼崽的雌性。
何况纪墨又是天生的自来熟性格,有说有笑、又是感谢又是感慨的,硬是把老祭司给送回了火塘边坐下,然后去倒了热水递过去,继续握着对方的手开始嘘寒问暖。
敖泱和青哲同时松了口气。
他们也早就发现了,有的时候特别窘迫的处境,都能叫纪墨给三言两语给揭过去。
老祭司被按坐着,几次想站起来再发作恶龙和青哲,但都没能成功,因为坐在他旁边的雌性实在是太太太热情开朗了,愣是将他积攒起来的怒火给一点一点地压下去了。
“……今天外面又下雪了啊?哎呀真是冻得够呛!塔祭司您穿得可不多啊,我进去给您拿件外套出来,等着我啊。”纪墨寒暄了一大通之后,仅着单衣的他才觉得周身发冷,他自然地摸了摸老祭司身上单薄的兽皮袄子,略显吃力地站起来准备回屋去拿衣服。
“你起身的时候不能弯腰低头,得扶着后腰、微微抬高上半身,这样会舒服一些,动作要慢,幼崽禁不住大动作的颠。”习惯使然,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但塔已经自然而然地指点着纪墨不合理的一举一动。
纪墨感激地笑笑,依言站起来,惆怅地说:“谢谢您了啊,唉~我家离这里很远,这又是第一个孩子……唉~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我的伴侣也不会贸然将您请过来……”
“那个蓝眼睛的兽人是你的伴侣?哼~他可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有礼貌,我就不是被请过来的!”老祭司余怒未消地说。
“呃~”纪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说:“您如果是说那个银白头发蓝眼睛兽人的话,那确实是我的伴侣,他叫敖白。咳咳~敖白年轻不懂事,如果有失礼的地方,我先替他向您道个歉,实在是对不起。不过放心,等他回来、我一定会好好地说他,让他亲自给您道歉!”纪墨慷慨作大义凛然(大义灭亲)状,非常严肃地承诺。
可惜了,半开的门又灌进来一阵夹着雪的寒风,冻得穿越鱼一个哆嗦,那正直的眉眼硬是被刮得拧了起来。
老祭司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当然也清楚眼前的年轻雌性是在耍宝卖乖,但架不住年纪大了、竟格外偏爱这嘴甜乖巧恭敬爱笑的一套,塔负手长身站立,既然纪墨给足了自己面子,他也不好再强行发怒。
“行了,你赶紧进去穿衣服吧,我确实见不得孕育幼崽的雌性受苦,这点就当是你赢了。”塔没好气地说。
纪墨乐呵呵地说:“什么赢不赢的,全是因为您心善、心慈,青哲他就特别敬重您,我听说啊,走兽部落一多半的幼崽都是塔祭司接生的,实在是难得,我特别佩服……”
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啊?绝大多数人都是喜欢的。
所以,老祭司的脸绷了又绷、冷了又冷,最终还是缓和了下来,似笑非笑地望着穿越鱼。
“嘿嘿嘿……”纪墨笑得很无辜,一副无比崇拜敬佩的模样。
青哲在旁陪伴,也被纪墨的古灵精怪性格所折服。
“这条人鱼啊,还真是……”敖泱抱着手臂,笑着轻声说。
这时,纪墨已经进去穿衣服了,青哲看着时间,开始准备午饭。
塔听到敖泱的话之后楞了很久,悄悄地拍了一下青哲的肩膀,拿下巴往旁边卧室点了点、皱眉问:“他、是条人鱼?海洋里的人鱼吗?跟龙是同族的那种人鱼?”
青哲小心地笑了笑,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回答:“是啊,他叫纪墨,确实是条人鱼。”
这个可不能瞒,请祭司过来就是帮忙接生的,种族不一样怎么瞒?
老祭司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不等对方再问,青哲索性一口气介绍完毕:“纪墨的伴侣,就是您刚才见过的兽人敖白,他、他也是龙。”
“什么?他也是龙?”塔的表情更加震惊了,刚才被纪墨插科打诨搅散的对海族的戒备和敌意又重新升了上来,他痛心疾首地说:“青哲,你为什么跟这么多异族混在一起?多危险,恶龙发起怒来可是六亲不认的啊!”
这时敖泱已经又出去眺望透气了,他担心着还没有回来的敖白他们几个。
“塔祭司,他们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海族也不一定全是不好的。”青哲鼓足勇气,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真是糊涂了!”塔压低声音骂,“我们跟海族之间的仇恨是多久以前就存在的了?恶龙之前囚禁了你的幼崽、挟持了你,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清醒吗?其实咱们部落的勇士一直都在想办法屠龙的,只不过为了部落的稳定没有告知族人罢了,你知道咱们部落有多少勇士是死在恶龙爪子里的吗?”
屠龙的事情之前在走兽部落是个秘密,但祭司肯定一开始就知道的,因为受伤的兽人都需要由他们救治。
青哲再次被残酷的事实所击倒、再次无法辩解。只能说:“我知道,敖泱跟前来屠龙的勇士们发生过很多次的冲突,双方都有伤亡,但敖泱的性格我已经很清楚,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哪个陆地兽人,敖泱他真的不像传说中那样凶残暴戾——”
“你给我闭嘴!”塔迅速打断,“青哲,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跟恶龙在一起,是想抛弃部落、舍弃亲人和朋友吗?”
“我……”青哲痛苦地扭头,嘴张了又张,这下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逃离这里回家吗?你不要你的母父兽父了吗?”塔痛心地又问。
“那不可能,我永远是母父兽父的孩子,不管我在哪里、跟谁一起生活!”青哲这下迅速回头,紧张地大声说。
幸好,纪墨又走了出来,胳膊上还真的搭了一件厚实的外套。
“来、塔祭司,您快披上吧,外面又开始风夹雪了,阴沉沉的可吓人。”
“人鱼,你不用急着讨好我,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帮海族雌性生幼崽。”塔直言道,他并没有伸手接过那件外套。
黯然伤神了片刻之后,纪墨硬是将外套塞进了对方的怀里,豁达地说:“嗯,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们不会强迫您的。放松点,就当是来这里探望青哲吧,你们不是同族吗?不用管我,就当我是个来蹭饭的好了。”
要说穿越鱼真的不在乎,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眼下明显不能再步步紧逼了,以退为进更为妥当。
果然,塔听到纪墨这样说,再看看眼前的人鱼明显落寞难过、却勉强微笑的样子,他也不忍心再多说些什么来强调双方的敌对立场。
“你、你们海族自己的祭司呢?”塔别扭地询问。
纪墨无奈地说:“他们都在家里,离这里远着呢。”
“那你家的长辈就没有给你准备妥当吗?论理说孕育幼崽的雌性应该得到更多的关心。”塔微带不满地说。
“虽然长辈离得远,但敖白很关心我啊。”提到这个纪墨就真是满足地笑了,“他从来比我还要紧张,因为这里没有祭司,他就去请了您过来……唉~怪不得他,都怪我。”
老祭司更加不满了,不解地问:“怪你?怪你什么?”难道一个兽人不应该用心照顾自己的伴侣和未出生的幼崽吗?那种狠心冷血的兽人怎么配成为兽父!
纪墨一声长叹,手上习惯性地揪玩着披风上的绒毛,“敖白他做得已经很好了,确实怪我,因为身边没有祭司,我很害怕孩子不能顺利出生,有的时候想着想着,连觉都睡不着……敖白就是因为看到我这个样子,您现在才会来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