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可真大方呐,萧孑那落魄的穷鬼还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芜姜目下一扫,看见刚才那个打自己的逖国军爷正在路边屋棚下吃酒,周围人很多,遮挡着他的视线,她就绕过去把他的马解了下来。旁人都以为她是马童,并不管她,她拧巴拧巴,忽而就一骨碌晃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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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昊焱回到山坳下的时候,天都差不多黑透了。
将士们正在火堆旁烤火,看见他来便给他扔了个烤红薯。他接住咬了一口,从怀里掏出一纸黄笺递给萧孑:“将军,给光耀妻儿的抚恤办妥了,一千倆。凤凰阁原本只收五十倆佣金,待看见是将军的银票,硬生生又加了五十倆,真他妈讹人。”
卷一身寒意,满面仆仆风尘。
萧孑正在包扎肩臂上的伤口,闻言嘶着牙低应一声:“无妨,路上可有听到甚么风声,或是被谁人发现?”
那言语藏深意,冷长的凤眸不自觉往进山的路口扫了一眼。
真是啊,男人若爱上女人是件多么遭罪的事。
昊焱很有些为难的样子:“倒是没发现什么动静,只是看到了慕容七……捂着脸从马车上走下来,脸色不太好看,说要把府上的家当都卖了。”
“吓,准是那小妞打的,那小辣椒一生气就爱掌人脸。要说女人也真他妈现实,天下间两个美男子都被她迷了心,她自然择有钱有势的那个去了。若将军还和从前一样威风,不定她还能舍得下分手!”黑熊忿忿然插着嘴。不理解,将军明明就是惦记芜姜,干嘛不干脆杀回去把那小妞掳回来。
话音还未落,脑门上就被盖了一掌,徐英打他:“黑熊你他妈不说话会死么?”
萧孑只是不应,转头问昊焱:“把家当卖了做甚么?”
“还不是卖了养小公主,说是要带她去避世隐居,还打算生两个小世子。不过也确定了燕姬不在他手上,将军不须担心,只怕过不了几天谎言就被戳破,那妞早晚得和他闹掰,还得再回来找将军。”互市上吵闹,昊焱听得时有时无,便只拣着确切听清了的话说。
明知不该,怎生还是忍不住幻想芜姜与慕容煜欢好的一幕。哼,萧孑目中掠过一丝阴光:“始乱终弃的丫头,待把她母妃安葬,欠她的还了,再回来老子也不屑要她!”
说着将一根柴火掷进火堆里,咕噜噜倒下半壶烧酒。
火苗子孳孳作响,那细条儿的柴火顷刻便化为红蒙焰火,映着他忽明忽暗的俊逸脸庞。
将军从来只迷打战,对权势与天下并无兴趣,要打天下也只是为了证明给那小妞看,现下被美人负情抛弃,也难怪这般萧条。
弟兄们都很尴尬,连忙岔开话题道:“咳,那凤凰阁也真他妈够狠,寄个一千倆银票,竟收去一百两佣金,放红利的都没他这般黑。”
“可不是。听说阁主叫凤九,不知道什么来路,也就是这几年才忽然冒出头的。拽得二五八万,江湖朝廷的都不拒,给钱他就办事。”
萧孑撩开玄色镶金藤纹袍摆站起来,眉宇间漾着不屑:“管他甚么来头,若是没有凤凰阁,老子这些银子还愁化不出去。都吃着,吃完了就上路,趁除夕防患松懈之夜,便是你我杀出雁门关之时。”
“是!”大家都知道他爹是个贪官,当面吃糠咽菜,背后金山银山,这些年边关的伙食就没少得他家接济。一时各个都默默的,并不予戳破。
问昊焱都带回来什么吃的。
昊焱这才想起马背上的一大包东西。怎么一回头,竟然已经在身边,打开来一看,里面少了两包花生米,鸡也少了两把腿。便问身旁的黑熊:“狗日的,路上麻烦,统共就带了这几只鸡,你一个人就吃了两把腿!”
黑熊正在嚼花生米,张着嘴喊冤枉:“你他妈才吃鸡腿了,老子连鸡皮都没吃!”
“没吃,没吃你嘴上这层油从哪里来?”
“对啊,刚才大伙在说话的时候,你一个人悄摸摸在干嘛?”
“噗——”黑熊一口花生米还没咽下去,就被将士们扑上来胖揍了一顿。
“吱,”角落里一只小耗子探了探头,把暗影下的鸡腿骨拖进了洞里。
那骨头掠过一双秀足儿,破开的裹布露出冻红的脚趾头,微微一蠕,地上的水葫芦又被顺没了影子。
☆、『第五八回』栖鹿
汉人过年关,刷春联,扫旧尘,杀鸡宰鹅包饺子。从年三十早上就开始忙碌,那厨灶上溢出的袅袅炊烟,像能把冬雪下的整座城都烘暖起来。
边塞可没有这样的景致,老远能闻见几声鞭炮响都算不错了。
雁门关外的营房里走出两名士兵,和进来换岗的弟兄交换了手牌,边走边呵着冷气抱怨:“娘的,大过年的,喝壶烧酒都不让人痛快!”
“可不是,这冻死人的天气,耗子都懒得出洞,更别说是人。我要是萧将军,抱着那娇娇小公主,不钻去被窝里享受,谁他妈大冷天跑这来送死。”
“呷,话说起来,那晋国小妞也才十四五,萧将军恁大个家伙,她能受得住……”
“难说,兴许和她母妃当年一样骚媚。再则说,受得住受不住能由她说了算?咱萧将军是谁,那可是出了名的小阎王。”
两个一唱一和地走到守栏旁,对着沙袋解腰带。
此时天空已黑透,四周灰蒙蒙一片。酒喝得太多,视物也模糊,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尿,尿里也渗透着酒味儿。
暗影下忽然两道黑影窜过去,一人卡住一只脖子:“说,仓库在哪里?”
咬字狠厉,手握刀锋冰凉,吓得尿都卡在一半:“在、在右边……右边那个黑帐篷。”
二人对视一眼,手中匕首一划,两名士兵立刻闷声倒了地。
营房里灯火明亮,喝酒划拳声好生热闹。
新上任的将军吴用立功心切,迫切地想要抓到芜姜和萧孑,叫士兵们在这雁门关外扎营防守了多日,大过年的也不让放假。大家心里都憋着火,没轮岗的都躲在帐篷里喝酒。
两个护军模样的醉醺醺走过来,似乎听见什么声音,老远问:“那边,在干什么呢!”
“换岗的,娘的这冷天气,撒泡尿都能结成冰!”吕卫风笑笑着回他一句。
因为口气熟悉,那护军二个也没起疑,前边拐了个弯走远了。
吕卫风手臂一挥,几十骑人马悄然踅进关防,他便带着一名将士猫去那喝酒的帐篷外浇油。
仓库设在营房右侧,暗影下一个黑乎乎的大帐篷,门口两队护卫兵,一左一右交叉巡逻。将士们隐在黑丛里,等他们过去了,立时便咻咻闪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