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国公却心知肚明,薛晋不收她这个女弟子并非是她不够优秀,相反,薛晋正是看到了别人所看不见的姚玉苏的一面,所以才执意离开,不再住在姚府。
“你这孙女绝非池中之物,我不能再教她了。”临离开姚府的时候,薛晋这般叹着气说道。
姚国公心里不服,他以为薛晋是重男轻女,所以才不愿教姚玉苏的。
“十年后咱们再看,若她只是一个平常妇,那是我再收她做弟子也不迟。”薛晋见他不理解,也不辩驳,轻轻一笑,挥挥手离去。
十三年过去,她从大陈走到了大齐,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都不敢让旁人看轻半分。也是这样一步步地见识了孙女的本事,姚国公才领会了当年薛晋话中的深意,因此心生佩服,决定将玄宝托付于他。
眼前,姚玉苏还在追问薛晋的近况。
“哦,他现在住在桑山上,山中清净,于他著书立说都十分有益。座下也收了几个弟子,靠着弟子的束脩和平时采种也能度日。”姚国公道。
“先生志向高洁,一向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如今回归本心,安心著书,想必日子也自得其乐。”姚玉苏道。
姚国公想起自己拜访薛晋时说的话了,他以为薛晋是日子艰难所以回了京城,还选在郊外自给自足。所以他当时提出要接济他,就像他当年囊中羞涩暂住国公府一样。
薛晋拒绝了,他笑得十分坦荡:“多谢国公爷好意,这些黄白之物我缺也不缺。收回去吧,如此咱们还能坐下来饮两杯清茶。”
此时,姚国公神色正经的道:“薛晋乃当之无愧的大儒。他不仅有大儒的学识更有出尘的风骨,还是你了解他。”
姚玉苏有些莫名,大胆猜测:“祖父,你可是给他送银子去了?”
姚国公老脸一红,怒瞪虎目。
姚玉苏提袖遮脸,笑得直不起腰来。
……
两日后,姚玉苏带着玄宝按照姚国公给的地址找去了。
“阿祖为何不跟我们一起来?”山脚迷路,绕了两圈也没有找到入口,玄宝这般叹气的道。
“他心虚。”姚玉苏仰头看向山顶。
“为何心虚?”玄宝又问。
“为娘问你,你若是想讨好一个人应该怎么做?”姚玉苏准备趁机教育一下玄宝。
玄宝不假思索的答道:“自然是投其所好。”
“那好,若一个人喜欢玉石,你却送他黄金,他会高兴吗?”
“不会,可能还会生气。”
前面,原江终于找到了入口,挥着手让她们过去。
姚玉苏边走便道:“所以呢,在没有摸清人家喜好之前,勿要擅自出手,否则会适得其反。懂了?”
“懂了。”玄宝了然一笑,露出小白牙齿,“所以说阿祖肯定是送错礼物了!”不仅是送错,还有可能是送了人家不喜欢的。
姚玉苏瞥了一眼玄宝幸灾乐祸的样儿,自那次一起北上逃命之后,这对相差六十岁的曾祖孙似乎感情融洽了不少。
山口在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原江站在那里向姚玉苏解释道:“若不是勉强习过一些八卦阵法,属下还真的找不着这里。”
一行人向里面走去,因着前一晚下了一场雨的缘故,地面有些湿滑。
“小主子,属下背你吧,这里实在是不好走。”原江对玄宝说道。
玄宝笑着摆手:“多谢,但我想自己走走,说不定日后走的次数还很多啊。”
这厢,红枣扶着姚玉苏,悄声道:“主子,奴婢怎么觉得薛先生有些故弄玄虚啊。”不就是一个入口而已,至于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吗?看起来有些炫耀自己学识的意思。
姚玉苏却道:“先生才名远播,想拜师之人一定不少。不这样拦着一部分人,先生和家人哪里能得安宁?”
山里雾气颇重,待她说完了这话,一行人刚好走到了一平坦开阔处。待雾气散开,眼前出现了一座朴素矮小的房屋。
屋前,有一老伯在执笤帚扫地,他衣着平常,动作缓慢,身姿却十分高大,即使这样半佝偻着脊背,也比寻常男子高上半头。
“是一位扫地的老伯。”玄宝将沾了湿泥的脚从地上拔了起来,小脸红扑扑地抬头,笑着对姚玉苏说道。
姚玉苏扬唇,道:“你去问问他。”
“好。”玄宝拎起下摆,抬腿上前。
玄宝今日是用心打整过的,拜师就要拜师的礼仪,哪里能蓬头垢面就来了呢。但是一路走到这里,再稳妥的人也忍不住露出两分疲惫,何况他一个小孩?所以此时是头发有些乱了,衣裳也沾了不少的泥。
他见老伯在扫地,不愿自己带着泥巴的脏脚污了人家的门前,远远地站在一棵落下黄叶的树下,大声道:“老伯,你可知道薛先生的家往哪里走?”
老伯像是听不见一样,兀自扫地没有回应。
姚玉苏双手握在一处,微微紧张了一下。
玄宝咽了咽口水,用比刚刚更大的声音道:“老伯,打扰你了,我想请问一下薛先生的家怎么走?”
这一次,老伯转过了身,他相貌堂堂,面色温和,一双睿智的眸子闪着和善的光芒。
姚玉苏松了一口气,快走两步上前,轻声喊道:“先生。”
玄宝瞪圆了眼睛。
此“老伯”便是那名传天下的大儒薛晋是也。他年岁与姚江相当,气质却和姚将不同,若两人站在一起,不知情的人肯定会猜气质脱俗的姚江才是惊世大儒。
眼前这男子,若说是武夫还能让人相信。
薛晋双手握着笤帚,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笑眯眯的道:“玉苏儿,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