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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方斌从县衙里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云层好像浸了墨汁一样,灰蒙蒙地在天上滚动着,漫天的星辰挂在一望无边的天际,不停地眨着眼睛。
阿瑶见他回来,急急忙忙地便扑入他的怀里,一颗心无法控制的狂跳:“相公,你终于回来了,我真的好担心你,好怕你今天晚上不回来。”
方斌笑着轻抚她的后背,语气温和:“是不是让你担心了,别害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阿瑶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关切的抬起头看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件事究竟怎么样了,解决了吗?谢知县有没有说什么?”
方斌拉着她在桂花树下的木墩儿上坐下,这才道:“原本莫大娘带着莫展躲了起来,县衙里的人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作为衣铺里的东家,我们也是要负责任的,所以谢知县打算先将我关押入狱,不曾想这莫展中途竟又跑去认罪了,并详细交代了这件事的全过程,所以我便被放了回来。”
经过莫展回来认罪一事,方斌对他倒是又多了一份赞赏。身上背了一条人命,随时都可能被官府处决,但他却毅然决然的回来,倒真的是条汉子。
原本,方斌心里对着莫展并没有什么好感,想当年他因为一个女人在外面躲了三年不曾回家看看自己的亲人,家里的人也因为他承受太多的苦难。
方斌一直觉得,这样的莫展太过懦弱,遇到事情便逃避起来,自私的不曾为那些关心自己的人考虑。可如今经过这件事,他真的觉得莫展变了,想来那血腥的战场真的让他成熟了不少。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突然之间的想明白很多事,战场上刀剑无眼,那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真的是能让人明白许多道理,也让人学会如何去珍惜,去担当。
“莫展哥回来了?”阿瑶讶异了一下,心中暗思自己猜想的果真没错,莫展他怎么也不会是那种一遇了事便去做缩头乌龟的人,之前不见踪迹,应该是莫大娘太担心他出事,所以强迫他去躲避的吧。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阿瑶又问道,虽说他前去认罪的勇气值得赞赏,可这件事毕竟非同小可,不是一般地小偷小摸,随随便便拿些银子打理一下便能无碍。他身上背负的,可是一条人命呐!
方斌看出了阿瑶的担忧,放缓了语气道:“莫展暂时被关进大牢了,具体怎么判目前还没有下结论,不过这莫展毕竟是韩将军手下的将领,又深得韩将军重用,如何判决他谢知县也不敢一人独断,想来应会向韩将军递书信过去,目前他该是没什么危险。”
阿瑶叹息一声,目光有些暗淡:“杀人者死,我们呈宇王朝多年来订下的律例从未更改,这岂是通知了韩将军就能有救的?若真那么简单,想必莫大娘也不会害怕到想带着莫展哥躲起来了。”
“所以我们要在这几日里尽快找到能救莫展出来的办法。”
阿瑶皱了皱眉头:“怎么找呢,这样的大事又岂是那么简单就解决的?”
方斌摇了摇头:“那也不尽然,我觉得此事还是有很多疑点的。”
阿瑶面色微怔,急忙扭头看他:“什么疑点?难道相公你发现了什么吗?”
方斌认真思索,幽深的目光中透着闪烁不定的光芒:“我暂时还不太确定,只是有些想法而已。”方斌说着,又转而问阿瑶,“你可知崔锡突然跑到铺子里闹,是怎么一回事?”
阿瑶仔细想了想道:“我听春梅说,崔锡是去管莫烟要阿梨的,应该是莫烟不同意,所以便打了起来吧。说起来,王天勇因为此事受了伤,我们也还没顾得上去看一看,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方斌点了点头:“等明日有空我们便去看看他。最近你腿上有伤,对铺子里的事怕是不怎么关注,而前些日子昭王殿下又在,所以崔锡之前便去铺子里闹过事应该没有人告诉过你吧。”
阿瑶听罢一惊:“什么,难道这不是他第一次来闹?可是王天勇和莫烟都不曾跟我说起过啊,甚至连姚琪都没有告诉过我。”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这崔锡之前便去铺子里闹过几次,吵吵嚷嚷着说莫烟不让他见女儿,不过之前每次都只有他一个人。前几次,莫烟不想因为他耽搁了铺子的生意,也不想把事情给闹大了,心知他现在日子过得不好,所以便给他些银钱打发了。原本这也算得上是莫烟的私事,她不告诉你也在情理之中。至于其他人,或许想着说出来,也是徒增你的烦恼。”
阿瑶听得一阵气恼,忍不住伸手去拍身前的石桌:“这莫烟真是糊涂,这样的人就该拿了扫把赶出去,或者告去官府了事,还给他银钱做什么,这若是让他尝到了甜头,那肯定是经常性的跑去闹腾,那铺子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方斌伸手拍了拍阿瑶的肩膀安抚着,缓缓开口:“我们现在暂且不说莫烟对此事的处理方法是对是错,关键是之前崔锡来闹事都是一个人,而且明摆着就是尝到了甜头来管莫烟要钱的,可这一次怎么会突然带了这么些个地痞流氓一起过来?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第59章 人都不见了
方斌突然的问题让阿瑶一时间愣住,听了片刻才思索着道:“或许,这崔锡天天跟着那些个地痞流氓,与他们关系比较好。”
方斌笑了笑:“大家都是市井小混混,同患难可以,但是共富贵怕是很难,试问,崔锡怎么可能愿意把从铺子里得来的,原本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银子分给其他人呢?他只用在没钱时去铺子里闹腾闹腾不就好了,何须像今日这般费事,如今还搭上自己的性命?”
方斌说罢,见阿瑶的脸渐渐沉了下来,目光中显露惊愕,又接着道:“而且,据铺子里的伙计说,铺子里连一匹布帛都不曾被抢了去,那些人一上去便是砸铺子,分明就是来闹事的。”
听了半天,阿瑶心里也有了许多疑问,这一切当真是太反常了;“可是,他们去铺子里闹如果不是为了银子,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方斌摇了摇头,一副心思沉重的样子:“这个我暂时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若想查出个究竟,恐怕还要去问问那几个闹事的人。我想,说不定真的能从他们身上发现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阿瑶点了点头:“是该好好查一查,说不定真的能从中找到救莫展哥的办法呢。”说了这么多,阿瑶心里也燃起了一丝希望,心情也稍稍好了点儿,“你中午便不曾吃什么东西,现在定然饿坏了吧,我去煮些东西给你吃。”
阿瑶说着就要从石凳上起身,却被方斌一把拦住:“你腿伤还没好,还是我去吧,你回屋好好歇着。”
阿瑶觉得心里暖暖的,却不打算放弃:“可是,今晚我想亲自给你做饭。”阿瑶只是觉得方斌为自己做的事情太多,而她能做的,也只是为他煮一碗饭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她怎么能连这样的事都推给他来做呢?
见她坚持,方斌无奈地站起身,捏了捏阿瑶的脸蛋儿:“好吧,那我看着你做。”
溶溶的月儿挂在院中的桂花树梢,皎洁的月辉流泻下来,与灶房炉火里激情燃烧的火焰交相辉映。
方斌双手抱环斜倚在灶房的门框上,认真的看着阿瑶站在案板前切菜,然后将切完的菜放进准备好的小盘子里。
火炉里的火烧的正旺,将原本就不大的灶房照射的一片亮堂,阿瑶的脸也被那熊熊的火焰映衬的更加红润了,又带着米分嫩的弹性,极具诱惑力。
这几日,因为阿瑶受伤的缘故,方斌极力的克制自己,倒是很少同阿瑶亲热了,如今看着她姣好的面庞,方斌只觉得喉头微微有些发干,连身体都渐渐有了反应。
他沉闷的吐了一口气,缓缓走上前从后面环上阿瑶纤细柔弱的柳腰,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感受到方斌的贴近,阿瑶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即微红着脸娇嗔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做饭呢。”
“就想这么抱抱你。”方斌静静地说着,手上的力道未减,闭上眼感受着独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光,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阿瑶没有再去推阻,只是就这么静静的被他抱着,樱红的唇角绽放出幸福的笑意。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止下去,没有烦恼,没有那些杂碎的琐事,只有她和他,只有这平静而又甜美的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方斌的眉头渐渐皱起,用力的嗅了嗅鼻子:“这是什么味儿啊?”
阿瑶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推开身后的方斌,嘴里吵吵嚷嚷着:“哎呀,菜糊了!”说着便跑过去将炒菜锅从火上面端下来。
看着那锅里的菜泼了墨一样已经贴在锅底,泛着浓浓糊焦味儿,脸色微沉下来,一脸懊恼的样子,“这顿饭真是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