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2)

春日, 风朗气清。一座高楼掩映在竹林后,微风浮动,苍翠的竹叶沙沙作响。斑斑点点的影子洒落在结了青苔的台阶上,如水浮动。

四面安安静静的, 不时响起翠鸟的啼鸣。四岁的萧渝坐在台阶上, 双手托着肉嘟嘟的下巴, 眼皮半搭, 遮住黝黑的眼珠。睫毛长得不可思议, 像一把摊开的小扇子。

他似乎在等着什么,时不时扭过头去看紧闭的大门。又失望地低下头, 胖乎乎的手指戳着地上的青苔,燕子风筝摊在他身旁,被风掀开一角。

日头渐渐升高, 竹林下还是一片阴凉。直到吱呀一声,木门打开。萧渝猛地扭过头,看到站在门口,一身黑衣的萧则后, 惊喜地睁大了眼。

“哥哥!”萧渝抱起旁边的风筝, 迈着小短腿往后跑,一头扑进那个少年怀里。

萧则怕他摔倒, 抬手扶住他,却因着怀里的重量,踉跄了几步,单薄瘦弱的脊背撞在门框上。他皱了皱眉, 咽下一声闷哼。

萧渝从他怀里仰起脸, 疑惑地眨了眨眼:“哥哥, 你怎么了?”他又低下头, 捏了捏自己的肚皮,“是渝儿最近吃胖了么?”

萧则眼皮微垂,认真地“嗯”了一声。

萧渝捂住肚皮,委屈地瘪着嘴,眼眶水汪汪的,瞧着快要哭鼻子了。

萧则嘴角微微上扬,捏了捏他面颊上的肉:“我骗你的。”

萧渝眼睛睁圆,使劲儿吸了吸鼻子,眼泪也缩了回去,露出一个开心的笑:“真的么?”

见到萧则点头,他才又笑了起来,垫着脚,把手里的风筝高高举起,却也只能举到萧则的眼皮下:“哥哥,放风筝。”

萧则道了一声“好”,萧渝往他身旁凑,低下头,因为手太小了,又肉乎乎的,只能攥住他的一根手指头。饶是如此,萧渝还是很高兴,忽闪的大眼睛满是笑意。

他使劲儿甩着手,眼睛眯成月牙儿,摆动着短短的腿往前跑:“放风筝喽!”

萧则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余光却是落在他的身上。见得他脸上天真的笑,眼里的冷冽也消融了些。

风吹过,掀开他的袖袍,露出手臂上一道道狰狞的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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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风徐来。

桃花树枝间趴着一个矮小的身影,萧渝使劲儿够着身子往上,盯着最上的那枝桃花。胖乎乎的手指微微勾起,却总是离那枝桃花差了一点。他抿了抿唇,脚往前伸,一把握住树枝。

“抓到了!”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粉色的桃花蹭得他脸上痒痒地。“啪嗒”一声,他折断桃花枝,将它紧紧捏在手里。他低下头,正准备踩着树干爬下去。小小的身子弓着,扭着屁股,一点一点地往后挪。

他正要跳下去,“哎哟”一声,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还好身下是软软的青草,他仰面躺着,没有哭,也没有揉屁股。却是第一时间低下头瞧着手里的桃花枝,见着花瓣没有被蹭掉,他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要送给哥哥的,不能弄坏了。

他要把所有好看的东西都送给哥哥。

他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桃花枝往萧则的宫殿跑去,他跑得飞快,像踩了风火轮。刚刚跑到大门口,他抬起短腿,从门槛上艰难地翻过去。

“哥哥,哥哥!”他一边往里屋跑,一边兴奋地大喊着。

屋里传来奇怪的声响,他缩了缩脚,捏在桃花枝上的手紧张地攥紧。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好奇地看着高高的房门。

闷哼声传来,声音有些熟悉。

不知为何,他忽地觉得有些冷,好似那扇大门后面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让他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他将身子缩得更紧,低头看着怀里的桃花,咕哝着:“哥哥……桃花……要送给哥哥。”

他慢慢往前走着,有些吃力地爬上台阶。屋里的声音更加清晰,他缓缓抬起手,正要推开那扇门。

那扇门却猝不及防地打开,他吓得腿一软,摔在地上。抬起头时,却看见了一袭明黄色的身影,衣摆纹着五爪金龙。

萧渝仰着脖子,软软地喊了一声:“父皇……”

萧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阴影拢在他的侧身,连带着身后的屋子也昏暗不清。

“你怎么来这儿了?”萧寒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萧渝想望屋里瞧,可对他来说,萧寒实在太高大了,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端端正正地站着,两只手攥着桃花枝,高高抬起。

“送花花给哥哥。”

萧寒单手负在身后:“他有事,你自己去玩吧。”

萧渝皱了皱小脸,轻轻扯着萧寒的衣摆:“父皇,我想和哥哥一起玩。”

见萧寒不答,他撅了撅嘴,委屈地道,“为什么哥哥总是有事,可是渝儿就没有事情可做。”

他只是想和哥哥一起玩。

可自从两年前,哥哥陪着他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好几个月见不到他。

萧寒看着他失落地垂着脑袋,眼神微动,将手放在他的头上:“渝儿,他和你是不一样的。”

萧渝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萧则不可以。

这便是他们两个人的命。

注定了不同。

萧渝不懂,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为什么他可以每天玩,哥哥就不可以?

可还没有等他问清楚,面前的大门已经缓缓合上,将最后一点光亮推到门外。他想冲进去,却害怕后面的黑暗,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萧则。

一双满是痛苦的眼。

他揉了揉眼睛,正要看清楚,可木门已经合上,将他拦在门外。

也将他和萧则分隔。

他抱着桃花枝,愣愣地站在那儿。风吹过,花瓣被吹散,他微张了嘴,想要伸手去捞住,可花瓣已经落在了地上。

屋檐下,只有一个矮矮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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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日起,萧渝见到萧则的次数更少了。最长的一次,他快要一年没有看见过他。

高耸的宫墙下,他坐在步撵上,小小的身子缩在皇后怀里,探头看着四面泛黄的梧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