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下了狠心……直接将人赶回去……”
“……身子不适,不理政事……”
“……两朝老臣……”
裴济猛然收住脚步,叫下那几人便是一番询问。
那几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半晌,慢慢将方才听说的事道出。
陛下同入宫探望太后的杜相公起了争执,互不相让,最终陛下下令,以杜相公劳苦功高,又已年迈体弱为由,从此留在府中养病,不必再理政事。
那几人每说一句,裴济的脸色便凝重几分,最后已是沉如寒冰:“可知是何故起争执?”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内侍回:“老奴不敢探听陛下之事,不知何故。只是,隐约间好似听闻陛下专程往大角观去,替太后向袁天师求来丹药,杜相公颇有微词……”
裴济心头一跳,几乎一下便能猜到几分。民间来的丹药,陛下竟送到太后跟前去了,依杜相公的脾性,自要谏言……
他不再多言,只问了句陛下是否已回紫宸殿,得了肯定回答后,便转身往紫宸殿去。
“将军!”石泉慌忙追上来,压低声道,“大长公主吩咐,不让将军牵扯进此事!”
裴济肃着脸摇头:“母亲说的是与太后的事,杜相公不一样。”
杜衡是陛下的长辈,也是在朝的老臣之首,多年来一心以国事为重,除了陛下外,朝中半数朝臣都以他的话为准。
杜衡在,则朝局能稳,杜衡倒,则人心四散。
陛下与这些老臣的离心已不是一日两日,先前徐慵一事已令不少人寒心,好容易风波过去,徐贤妃得了身后名,才稍稍安抚住人心,若杜衡再出事,便彻底弹压不住了。
别人的话,陛下断不会听进去,唯有他还能试一试。
石泉见他态度明确,又想他一向有分寸,也不多言,只跟着快步前行。
……
紫宸殿里,李景烨愣愣望着摊开在桌案上的奏折,眼里空茫茫一片,不知在想什么,见裴济过来,才勉强露出个笑来。
“子晦,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裴济也不多言,冲他拱手躬身,沉声道:“臣听闻陛下方才与杜相公起了争执,一怒之下,令其不再参理朝政。臣有愧,未替陛下分忧,只好赶来问一问。”
李景烨僵硬的脸上笑容淡去:“你是来替他求情的?”
裴济顿了顿,斟酌着语句道:“陛下,杜相公为人素来刚直不阿,言语更时常不加修饰,听来的确令人恼恨,然其心之纯良正直,却有目共睹。臣不敢言求情,只是盼陛下三思,莫因一时冲动而致日后后悔。”
“朕想得很清楚,并非冲动,将来也不会后悔。”
“陛下——”
“好了。”
他还待再说,却被李景烨冷淡地打断。
“子晦,适可而止。朕未罢官,未革爵,不过让杜相公在府中修养,已是留了体面。今日若换做旁人,朕半句也不会听。”
裴济垂眼不语,面色冷凝,胸中却有一股愤意与不服在熊熊燃烧。
若换做往日,他该顺着陛下的意,主动退让,不再提及此事。可今日不同。
那是杜相公,与父亲亦关系匪浅。陛下对杜相公已出手了,下一个又会是谁?
“子晦,朕一直以为,你与他们是不同的。”李景烨看出他的不服,不由轻声警告,“别让朕失望。”
话音虽轻,话里的警告意味却重如千斤。
裴济下意识抬头,对上天子那双没了往日和煦温度的眼眸,只觉背后一凛。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来自皇权的强势正沉甸甸压在他的背上。
他从小就明白尊卑有别,在这位表兄面前始终谨守君臣分寸,从未越界。他以为只要懂得谨言慎行,懂得退让,陛下总会念着血缘亲情,念着多年情分,宽厚仁慈。
可今日的事,却令他感到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忠诚,也会是一种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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