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月间月桥似乎才起床的模样,连头发都未梳得完好,不由得懊恼起自己的莽撞,但这会来都来了,两难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讪讪的笑了起来:“那个,我不是打扰到你了?”
月桥拉拔了下头发,摇摇头:“没有啊,我在家里一贯打扮得简单。”
陈明月没什么心眼,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再则她心里还忐忑着,存了些自己的小心思,便拉着人东凑西拼的说起了话,只是陈明月自小喜爱舞刀弄枪的,身边又没有要好的手帕交,对跟女子闲聊委实不擅长,还是月桥看不下去主动把话头接了过来才不那么显得尴尬。
这样断断续续的到了晌午,月桥对陈明月此番来意越来越糊涂之时,陈郡主却出人意外的一下站了起来,屁颠颠的往外冲,还留下了一句话:“那个,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唉,”月桥措手不及,如烟的眉峰轻轻蹙起,喃喃道:“怎么了这是?”
这陈郡主今日当真古怪得很。
略过这茬不提,月桥便坐在铜镜前,在乌黑的发丝间插上了两支珠花,随后才朝着前厅走去,刚路过院子,就见方才急吼吼要走的陈郡主正涨红着脸与二哥正说着什么,她看了两眼正要走,却不想露出了点响动,陈明月一下回了头,双眼瞪得大大的,一溜烟就推开月余煦跑了。
月桥看得莫名其妙,问着:“二哥,郡主这是怎么了?”
月余煦摊摊手,不确定的表示:“我也不知,方才进来时不小心撞到她了,可能又哪儿惹到她了吧?”
反正从最初她把他当初妄想攀龙附凤的登徒子时就是如此,向来是不会给他好脸色,本以为看在前两日救了她的份上,这位郡主娘娘能稍稍和颜悦色一些,看来,还是他太过天真。
月余煦叹息的摇摇头,与月桥二人并肩而行,途中还问了一句:“那小侯爷还睡着?”
月桥稍显冷淡的脸顿时就笑开了,眉眼弯成一条线,用力的点点头:“大哥和二哥做得好,他没个睡上个一日一夜的是醒不过来的。”
月余煦云淡风轻的表示:“本还想趁着他醉酒再揍他一顿的,上回大哥偷偷摸摸的揍人也不叫上我,想想还是算了,这回先放过他。”
这是回门,不好落人口舌,待下一回他落单之时他再行动,也不会有人想到他头上去。
黄昏之时,睡了一日一夜的小侯爷跟猴子似的从房里窜了出来,衣衫都没穿好就要往外跑,最后被刚到家的月老大提溜似的拽了回来,跑断腿的宁全儿追了上来,喘着粗气劝道:“少爷,你就算要回府,也得先整理好了再回去啊!”
宁衡在大舅子手中半点不敢挣扎,呐呐的道:“大哥,我先回房去收拾收拾。”
月余粮可有可无的从鼻子里哼出点声,把人放下,宁衡便一溜烟的带着宁全跑了,等回了房,小侯爷还惦记着自己方才那幕,问道:“没被人瞧见吧?”
被大舅子跟拧小鸡似的拧着回来,宁衡已经不敢回想了,想他在一众世家子弟里也算得上身姿挺拔的了,遇上这大舅子,真是一言难尽得很。
“没有没有,”宁全跟他保证,还把自己探听来的一咕噜说了:“少爷你是不知道,咱们家这位大舅子力大无穷,两手就能轻松的提起数百斤的重物,别说你了,就是加上小的,只怕也轻轻松松。”
“这样啊,”宁衡这才方开这茬:“快去通知少夫人,咱们得赶在天黑前回府。”
宁衡颇有些忧心忡忡,也不知道昨儿个未归,娘亲会不会生气?
月桥来得很快,身后还跟着绿芽抱了不少余氏特意打包的吃食,两人赶在天黑之前回了宁府,刚踏进大门,就有丫头称老夫人在明德堂里等着要见他们。
宁衡一下苦了脸:“怎么办,怎么办,祖母在,娘肯定也在,说不定……”突然他认真的看着月桥:“美,不,媳妇儿,待会你记得,祖母要是发脾气你就往我身上推,说我喝醉了耍酒疯知道吗?”
月桥挑起了眉:“为何?”其实他就算是不说,她也会泼水过去的,不过宁衡的主动提及还是让月桥不解。
“哪有那么多为何,”宁衡摆摆手,步履匆匆的朝前走着:“反正你记得这样说就对了。”
这么漂亮的美人,他还没好生欣赏呢,怎能忍心让她被责骂?何况,以他宁小侯游历花丛的经验告诉他,女人都是水做的,要好生呵护、温柔以待,她们才会对你死心塌地,越是危机时刻,越是能展现男子汉魅力的时候,这时候挺身而出,哪怕如桥美人这般淡然的人也定然会对他改观的。
月桥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唇角淡淡的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
真当他是苏河上的楼子姑娘打发?
到了明德堂,不止老夫人,连四位夫人也在,俨然三堂会审场面,老夫人寒着脸,在他们刚踏进门时就怒沉沉的说了句:“还知道回来了?”
宁衡被吼得身子一颤,下意识的往前几步要开口,被老夫人一把止住了,指着月桥道:“你来说,为何昨日不见归家,你可知新妇回门下晌之前必得回婆家才是规矩,如今这外头盯着宁家的有多少,你此番行事让多少人在暗地里笑话我宁家不懂礼数!”
被一通指责下来,寻常女子定然花容失色,但月桥红艳艳的唇角却弯了弯,稍显得没什么诚意:“金陵的规矩,孙媳着实不知。”
“好你个不知!”老夫人是一个字都不信。
她是人老但心不老,月家这闺女看着柔柔弱弱的颜色生得极好,身段聘聘婷婷的比大房那兰姨娘还吸引人,但那心可比那自以为聪明的兰姨娘狠得多,打从她第一回见,就知道这女子不是个善茬,如今看来,当真是个会藏的。
她本以为,月氏只有那一张嘴皮子利索,没曾想看走了眼,她装疯卖傻的功夫也是不差的。
“祖母,”宁衡忙插了话进来,一溜烟到老夫人跟前伏低做小:“都怪孙儿不好,是我贪杯多喝了点,结果就睡到了今儿方才醒,这不,刚醒就立马回府了。”
宁衡笑意妍妍的,又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自己身上,老夫人心里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心里门清,什么贪杯,什么多喝,她这个孙子的本事她一清二楚,定然是被那月家人故意灌醉的,让他不得归家,故意让人笑话他们宁家呢?
安氏如今也悔恨不已,早知这月家人不留情面,她当时就不该顾着颜面放他们一马,如今这月氏女毫发无损,她儿和宁家倒是丢了个大脸。
大房嫡子,往后就要被个女人给压了。安氏怎么想怎么不舒坦,阴阳怪气的说了起来:“这倒是稀奇得很,我那时还跟宁全儿交代了一番呢,若是想归家,就是醉了还抬不回来?”
宁家还缺这几顶轿子不成?
这一个塞一个的问题让宁衡头都大了,反观月桥跟个没事人一般,笑眯眯的站在中间,丝毫不觉得拘谨,就跟摆在房里的一副画一般,若是没这出事儿,便是值当得人好生欣赏欣赏,三夫人和四夫人不做痕迹的对视了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喜。
宁衡脚步一转,又苦着脸又去安抚大夫人:“娘,那不是因为我喝醉了耍酒疯没人靠得近吗,所以……”
安氏怒瞪他,所以,所以你才要护着人?
宁衡被看得不自在的撇开了眼,嘟囔着嘴不说话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他看谁受委屈他都心疼啊?
“好了,既然已是如此,多说无益,”老夫人摆摆手,叹着气儿,一瞬间泄了气:“时辰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
“娘,”安氏蹙着眉喊了一句。
宁衡得了令,拉着月桥就溜了,深怕老夫人反悔一般,随后三夫人和四夫人也告了退,安氏犹自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娘,难道就这样算了?”
老夫人斜眼看了安氏一眼,道:“当长辈的还能跟个小辈计较不成?传出去若因这个责罚于她,恐会惹人非议,月家确实才来金陵,不知者无罪的道理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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