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海岛气候变幻莫测, 当宗铭回到手术室的时候, 雨已经彻底停了, 只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
伊藤健太紧张得快要爆炸了,看见他从窗户里爬进来立刻低声尖叫道:“我的天!你晚了整整十分钟, 我以为你被他们发现了!”
“没有, 是回来的时候遇到一点意外。”宗铭将半湿的衣服脱下来, 换上干燥的病号服, 一边将遇到乔尼的经过讲给伊藤健太听, “他出现得太突然了,简直像个鬼一样。你知道岛上有这号人吗,以前怎么从没提起过?”
“乔尼?”伊藤健太愕然,“我不知道 ,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也没见过你描述的这个人……你确定他在ito?”
“不,他应该住在北端,拉姆·辛把他带走以后我听到汽车的引擎声。”宗铭笃定地说,“以拉姆·辛对他的紧张程度, 这种情况下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自己回北端去。”
整个ito只有拉姆·辛有一辆电力驱动的代步车,可以自由穿梭鲨鱼岛南北两端。伊藤健太有些惊疑,喃喃道:“回北端了?难道真像我们预料的那样, 博伊尔在那边还有其他实验室, 关着弄进来的试验品?”
他们之前确实这样怀疑过, 但宗铭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默默将整晚自己所有的经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维修间、设计图、博伊尔的办公室、桌上的电子相框……
心头忽然划过一道闪电,乔尼枯槁的面容和珍妮弗明艳的脸蛋倏然重合,宗铭惊讶地意识到他们俩竟然有两三分相似!
没错,虽然乔尼两颊凹陷、颧骨突出,整个人瘦得像个骷髅头,但眉宇之间那种忧郁的英气却与珍妮弗如出一辙!
而且他知道珍妮弗的存在,提起珍妮弗的时候语气极为感性化,带着强烈的私人情绪……所以乔尼绝对不是什么实验品,他和珍妮弗很可能是亲属,甚至是姐弟!
“乔尼会不会是史宾赛家族的人?”宗铭问伊藤健太,“你知道除了珍妮弗以外史宾赛家族还有其他后代吗,她有没有哥哥或者弟弟?”
伊藤健太摇头:“她父母很早就死了,据公开信息看没有兄弟姐妹。亚瑟资本始终宣称她是唯一的继承人,所以史宾赛家族应该没有她这个年纪的男性成员……对了,你会不会看错了?他真的是个年轻人而不是老头子吗?”
“不,他不可能是史宾赛老爷子。”宗铭断然道,“乔尼最多三十出头,我一开始甚至以为他只有十几岁——他的嗓音很哑,像变声期的少年。”
伊藤健太想了半天,无奈道:“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对史宾塞家了解不多,也许我们当初该问问eden。”
宗铭不认为岳父大人知道乔尼,如果他知道珍妮弗有这么个大仇人一定会告诉自己的,他们翁婿之间可是有真感情的!
得想办法尽快去北端侦察一下了……宗铭将湿衣服卷起来塞进脏衣桶,看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叫忍者小姐进来送我回病房吧。”
伊藤健太呼叫了护士,回头担心地道:“今晚的事拉姆·辛会不会告诉博伊尔?如果博伊尔问起我要怎么回答?”
“你只要一口咬定我是手术后自己走出去的,对之后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就好。”宗铭也知道自己今晚有点冒进,但有些意外是没办法预测的,何况他们时间不多了,有些险必须要冒,“一切推给我,我来应付。”
宗铭回到一楼房间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虽然身体极度疲惫,还是没有立刻睡觉,支撑着将自己默记的给排水设计图在纸上描了出来。
人的记忆力是有时效的,英明如他睡一觉起来怕是也得忘记大半。
地上部分的水路设计没有任何问题,关键是地下复杂的生化废水处理系统。宗铭依靠自己不甚专业的环保知识梳理着污水处理器的结构——集水池、中和池、厌氧池和好氧池……最后还有固体干泥焚烧炉……
生化污水处理工序比生活废水繁杂得多,来来往往无数管道迂回曲折,宗铭不但要分清楚各部分的功能、规模,还要依照比例尺计算连接部分的管道长度,几个小时下来累得眼睛都直了。
这种时候他特别希望上帝赐予他一个于果!
曙光蒙蒙亮的时候,宗铭已经快把自己算晕了,好在总算发现了一些微妙的问题——地下三层两个处理池之间的管路似乎存在大量冗余设计,明明走直线就能解决的,偏偏绕了一大圈。
事实上,这两个池子根本就不该离那么远,最优规划应该是尽量连在一起,在垂直高方向上设计出一个科学的落差。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这么设计是想绕开什么东西?
常规考虑,自然是为了避开一些不稳定的地质结构,比如岩石断层、地下水径流等等,但鉴于ito的特殊性,宗铭认为那里应该就是七十年代史宾赛家族藏起来的大量核|弹——修建ito的时候他们不好把核弹运出来再做地下排水结构,所以干脆延长管道绕开危险地带,这样两种结构交叉在一起,反而增加了隐蔽性。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想要印证还得亲自去实地考察,宗铭研究了几个可行的路线,心里有了数,将自己画出来的草图全部拿到卫生间,烧成灰冲进了马桶。
不知不觉已经是艳阳高照,时针指向九点半,宗铭冲了个澡,密密拉上窗帘,闭着眼躺在床上聆听海浪的涛声——第四天了,潮汐周期和他预料的一样,今天的第一次涨潮是凌晨四点,现在开始落潮了,十点整海平面会降到最低。
怎样才能到北端去呢?时间、路线、交通工具……这一桩一件的要如何解决?如果乔尼一直住在北端,唐熠会不会见过他?
宗铭一边思考着这些繁杂的问题,一边慢慢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