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宗室各家都很满意,觉着秦凤仪是真心给管孩子,虽则宗室改制的事,秦凤仪是把宗室得罪惨了,但,宗学管理上,大家还是很认可秦凤仪。尤其是家里孩子学的不错的那几家,都说愉世子给管的好,是个做实事的人。
宗学表彰这事儿,便是国子监、礼部知晓,卢尚书还私下同耿御史说呢,“愉世子倒是个做事的性子。”
这一点,耿御史也不否认。
宗学表彰大会之后,秦凤仪与大皇子二皇子过去御前回禀此事,刚到御书房外,就听到程尚书咆哮的声音。然后,程尚书就一脸怒火的自御书房出来了,凭程尚书的地位修养,竟是仿佛没看到他几人一般,怒气冲冲的大步而去,可见真是气得狠了。
接着,里头就传来咣啷一声,摔茶盏的声音。
秦凤仪心下便知现下恐是陛下心情不好,不易见驾。于是,当下一捂肚子,对大皇子道,“唉哟,叔叔尿急,大侄子,我,我先去方便一下啊。”然后,他也不过来给陛下报喜,哧溜跑了,再没见人影儿,你说把大皇子气的。那边内侍出来传他们进去,大皇子只得带着老实弟弟二皇子进去回禀宗学表彰之事了。景安帝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哪怕大皇子二皇子进去时,小内侍还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收拾碎瓷片,景安帝也已收了盛怒,换了平淡模样,问大皇子,“宗学表彰大会开完了?”
大皇子连忙恭恭敬敬的跟君父回禀了一番,景安帝听了,赞了几句,没见秦凤仪,不禁道,“怎么凤仪没与你们同来?”
大皇子道,“刚刚见程尚书怒冲冲的出去,愉世子尿急,说去方便,就没见回来。”
景安帝给气的,硬是给气笑了,道,“这滑头东西!这是知道朕不高兴,怕进来遭受池鱼之秧!”看向大儿子、二儿子,道,“你们倒是老实。”
大皇子道,“父皇何曾迁怒过谁了。何况,纵是刚刚看程尚书面色不虞,儿臣想着,亦是因公事而起罢了。”
景安帝叹道,“还是你知朕心哪。”
大皇子道,“父皇因何烦恼,儿子可能为父皇分忧。”
“算了,程尚书就是这么个性子,朕用他,就是用他刚正不阿。这幅性子,既有他的好处,也有他的坏处。”景安帝先打发了二皇子,方与大皇子道,“泉州港市舶司的税银到了,半年是七十八万两。”
大皇子想了想,道,“往年也差不多这个数。”
景安帝道,“是啊,现在户部吃紧,程尚书又是个急脾气。罢了,他就这幅性子,人还是可用的。”父子俩说了几句,景安帝便打发大皇子下去了。
隔日召秦凤仪陛见,秦凤仪一幅小心谨慎的模样,景安帝没好气道,“怎么,还怕朕把火烧到你身上啊。”
秦凤仪笑嘻嘻地,“陛下倒不是这样的人。”果然那大皇子告他黑状了,可恶的告状精!
秦凤仪见没外人,而且,景安帝不似生气模样,遂一幅狗腿模样上前,给景安帝奉茶捶肩,道,“陛下不晓得,我毕竟是小地方来的,虽则得以在陛下跟前奉承,皆因咱们投缘的缘故。前儿看程尚书气成那样,陛下您在里头还摔东摔西的,我一则胆子小,二则也是想着,谁不要面子哪,陛下也是一样啊。大殿下二殿下,是您的亲儿子,您在他们跟前生生气倒没啥,您毕竟是长辈嘛。咱俩不一样啊,咱俩是堂兄堂弟,平辈,我不是不想进来劝您,是担心您在我这位堂弟跟前万一失了面子,这多不好啊,是不是?”
“行了,朕也没拿你当平辈过,你才多大,你比大皇子还小一岁呐。滑头!”景安帝给了秦凤仪个评语。
秦凤仪笑嘻嘻的,随便说,不过,他又是个极好奇的人,道,“陛下和程尚书为什么吵架啊?你俩可都不是性子不好的人。”
“还不是因着泉州港的事。”
“泉州港什么事啊?”秦凤仪随口问。
景安帝道,“泉州港市舶司半年的税银押解回京了,不过七八十万两银子,程尚书大是不满。”
“才这么点?”这事要别个人可能听不出缘由来,秦凤仪出身商贾却是极明白一些商贾上的道道的,秦凤仪道,“我有个朋友,就在泉州港那里开了个铺子,做些个洋货生意。我这可不是怀疑市舶司如何,只是,京里不少洋货铺子,洋货的价钱长眼的都晓得。我与陛下说句实在话吧,像一些海外的香料宝石,到京城的价钱与泉州港,相差十倍之止。当然,这也不是纯利,路上各关卡,他们商贾自然也要打点的。但,洋货的利润可是不低。况,市舶司的商税收的也不低呀。”
景安帝淡淡道,“闽地是闽王的封地,朕总要顾惜着些。”
秦凤仪想了想,“这倒是,何况,宗室改制刚开始,闽王是老牌亲王了,他还是陛下的叔伯辈。若市舶司那里碍着闽王的颜面,略放一放也未为不可,陛下心里有数便是了,也不至于为此动怒。”
“若你,你怎么办?”景安帝问。
“事儿倒是不难,只是说了未免得罪人。”
“朕跟前,有何不能说的。老马也是个仔细人,朕也没你那么大嘴巴。只要你不往外说,没人知道。”
秦凤仪看景安帝心情不错,便说了,道,“自来钱财关乎权势,市舶司这事,想根除的话,眼下也不能办这事,但是,以后待闽王百年,另给闽王子嗣以封地便罢了。闽王一支不在闽地,自然鞭长莫及。再着个能臣,把市舶司清理干净,便罢了。或者,不要动闽王一支,防范着他们些。把泉州的市舶司关了,港口也关了,不就是一年两百来万银子么。另寻什么地方建不了港口啊,苏杭一带,都可建港。重新建港,重建市舶司,凭谁的手也伸不进去。”
“说得容易,你知道港口修建得多少银钱?”
“陛下,您要是跟别个人说银钱,他们清流上来的,有些个酸生,还觉着谈钱铜臭气,他们也不懂这个。你跟我这里说银钱,陛下,要是这事儿让我干,我根本不必朝廷出钱。”秦凤仪笑,“这做小生意与大买卖的区别,陛下知道在哪儿么?”
“行了,别卖关子了。”景安帝就喜欢看秦凤仪一幅眉眼活络的模样,那双灵气满满的眼睛,不知有多少精巧心思在里头。
“小生意呢,支个小摊子,租个小铺子,都是自己个儿辛辛苦苦攒的银钱来经营,故此战战兢兢。可大买卖不同,到了大买卖,都不是用自己的钱,起码一半是用别人的钱。大买卖都是这样的。”
“这话有点儿意思。”
“有意思吧。”秦凤仪见陛下爱听,继续道,“朝廷上的事,要从商贾事上论呢,就俗了。我近来给宗学的那些小崽子们讲太|祖皇帝打江山的故事,您想想,太祖皇帝落魄时,一刀一马一人而已。他老人家打天下时,钱粮人马,都是哪儿来的?难道是祖上传下来的?太祖皇帝之人,我看他也曾经经商求生,结果,铺子很快就倒灶了。他这人的本事,就不在三瓜俩枣的小铺子上头。他的本事在于,他口才好,人品立得住,有的是人愿意投靠他。待他渐渐壮大,钱粮自有出处。所以,越是大事,银米上的事就越不是一家之事。您寻对了法子,自有人愿意捧上真金白银。”
景安帝当天留秦凤仪在宫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