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不过,等屋子里传出声音,让她进去,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低头垂手跟在槐花婆婆后头,不敢四处张望。

林夫人薛氏自青柳进了门,就一直在打量她。

青柳今天穿的是一件半旧的青色袄子,收拾得很干净,衣服上也没什么补丁,衣角衣领整整齐齐的。

薛氏暗自点头,又道:“孩子,你抬起头来。”

青柳揪了揪衣角,慢慢抬起头来。

她是个中等个子,身材消瘦,皮肤微黑,五官倒是端正,可惜额头上一道疤坏了相貌。

青柳也极快地看了薛氏一眼,心里惊奇,因她听说,薛氏已经是四十几岁的人了,没想到看起来竟和她娘亲周氏一样年轻,而且又生得白皙富贵,嘴角含笑坐在那里,自有一身非凡的气派。

她定定神,上前道了万福,起身后眼睛也不敢盯着薛氏看,只垂眼落在她身侧的一张茶几上。

槐花婆婆坐在薛氏左下首,见此便道:“太太,这姑娘打小就老实,没见过大场面,现在心里慌着呢。”

薛氏笑起来,“婆婆可别叫我太太,折煞了我。”又对青柳道:“好孩子,到婶子面前来。”

青柳便小心上前几步。

薛氏握住她的手,侧头细细打量,笑道:“我听婆婆说,你叫青柳是么?”

青柳道了声是。

薛氏道:“是个好名字。想来你也知道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婶子只问你一句,你是自己愿意的,还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昨天下午槐花婆婆上门,和她说找到了一个与她家大郎八字极合的姑娘,那姑娘却尚在人世。

她一听便觉得不合适,她虽想给大郎结个亲,让他不至于做个孤苦伶仃的野鬼,却也不想糟蹋一个姑娘的一辈子。

槐花婆婆便把那姑娘的处境说了,她思来想去一整夜,还是觉得要和那姑娘见一见,亲口问问才放心。

青柳点点头,轻声道:“太太,我是自己愿意的。”

薛氏又道:“你家里的情况,我也听婆婆说了,若是因为银子,不妨先从我这里借一些去,把你爹的腿治好了。你还年轻,不值得为此陪上一辈子。”

青柳心里有一瞬间的动摇,很快又摇摇头,道:“太太,和您说句实话,我是被人退过亲的,现在年纪大了,又破了相,很难再说人家了,我不愿爹娘整日为了我伤神。”

还有一点她没说,现在家里已经欠了亲戚七八两银子,若又欠了林家十几两,日后为了还钱,王氏恐怕还会打上她和青荷的主意。

薛氏也猜到她大概还有什么隐情,便不再多问。

说实话,她一见到青柳,就觉得挺喜欢的,是个懂事朴实的孩子。况且她还有几分私心,因槐花婆婆之前说过,她现如今手头上那些早夭的姑娘的情况,没有一个与她家大郎相符的,唯有青柳这孩子,与大郎一合,就是个极好的卦象,她心里才动了意。

大郎去了已经有十年了,却连个梦都不曾托给她,听老人说,这是因他去世时还未成亲,心中没有牵挂,阴魂便寻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她才想要给他结冥亲。

如今青柳这孩子既然与他八字相合,想来他也会满意。

这么多年,每每半夜醒来,想起那个早逝的孩子,她便心痛得难以入眠。但愿大郎能得知她这做娘的苦心,好歹回来看她一眼。

如此想着,薛氏眼眶渐渐发红,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她再次抬头看向青柳,眼神也越发慈爱了些,“好孩子,既然这样,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爹的腿不必担心,明日一早,我就让人去县里请大夫。”

她又看向槐花婆婆,道:“请婆婆帮忙看个好日子,去青柳家里,将两个孩子的事定下。”

槐花婆婆应下,青柳喜道:“谢谢太太!”

薛氏拉着她坐下,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别喊太太了,咱们家没有那样的规律,现在你就喊我婶婶,等过了门,就该改口叫娘了。”

青柳面上微红,“是,婶婶。”

薛氏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仔细端详她的脸,直把青柳看得垂了头,才含笑道:“是个漂亮的好姑娘,不该让这道疤破了面相,等日后婶婶请人配祛疤的膏药,保管将这道疤去了,还你一张水嫩嫩的脸。”

青柳垂着头没好意思说话,槐花婆婆道:“青柳能遇上太太,也是她的福分了。”

薛氏转头笑道:“还是多亏了婆婆这个媒做得好,将这么个好姑娘给了我。”

槐花婆婆只是摇头,“是青柳与太太有缘。”又道:“老婆子要回去算算日子,青柳,你要不要先与我一起回去?”

青柳看看薛氏,正要起身告辞。

薛氏忙拉住她的手,道:“婆婆,我一见青柳就觉得喜欢,想留她下来陪我说说话吧,一会儿我让人送她回去。”又对青柳道:“好孩子,你愿不愿意陪陪婶婶?”

青柳看了槐花婆婆一眼,轻声道:“婆婆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薛氏道:“没事,我让人送送婆婆。”说着就喊了刚才那个中年妇人过来,交代她将槐花婆婆送到家,又包了一包玫瑰糕给她带走。

青柳见婆婆没有异议,便同意了。

槐花婆婆走后,薛氏拉着青柳往后边走,“来,婶婶带你去看看大郎从前住的院子,往后你过了门,就住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崽崽们别嚎了,今晚有二更,把男主……的画像拉出来溜溜。

☆、林湛画像

薛氏带着青柳绕过几条回廊,来到东边一处小院,那院子看着也不小,正屋三间,两侧厢房也各三间,几排房屋都由回廊连接着,院中摆设却极简单,只在院子一角的枇杷树下摆了一副石桌,两条十字交叉的小路铺着青石板,除此外连一朵花一棵草都没有。

薛氏站在大门口微微出了神,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拉着青柳往院内走,“大郎从前就住在这里,他一贯不爱那些花啊草啊,小时候又调皮,整个院子被他揪得寸草不生,那棵枇杷树,还是他爹亲手种下的,才得以幸存下来。”

薛氏站在院子中间,仔细打量着四周,叹了口气,“院子里的一桌一椅,都是大郎离开时的模样,刚开始,我都不敢过来看一眼……”说着,又红了眼眶。

青柳无措地现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丧子之痛,恐怕不是一个外人三言两语就能抚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