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她动作快,迅速的接上了下一个笔尖,否则之前那个笔尖上那些尚未用干净的大悟之泪便要浪费了。
毕竟风湮也是第一次使用以龙绡为笔尖的蜃光,对于自身法力需要融入的多寡尚处在摸索的阶段,于是为了避免后继无力,风湮在勾勒觉魂的头部时约莫只使用了自己不到一成的力量去控制。
换了一个新的笔尖,风湮稍稍加了一把力,一鼓作气将觉魂的脖颈和肩膀都给画了出来。
不过就在她凝神勾画第一条手臂的时候,蜃光笔尖上的龙绡又一次化作细碎的鳞片开始脱落。
风湮暗暗吃惊,自己已经很小心翼翼了,结果这第二个笔头不过才比第一个笔头多画了几笔,竟是又失去了生机。
她瞥了一眼桌上那一簇一簇的龙绡,心中开始盘算着,自己的力量该以何种速度释放出来,才能保证最后一簇龙绡能在她画完整个觉魂之后再逝去。
抬手又捻起一撮龙绡,这一回风湮用了三成的法力操纵蜃光将觉魂的上半身都画了出来,然后龙绡第三次脱落。
就这么反复折腾着,当一个闪动着金色光泽的完整的男子轮廓出现在耀光绫上的时候,风湮已经用去了六簇龙绡。
“这补魂之术果然玄奥,还好我提前做了准备,否则怕是真的没法画出这一魂来。”风湮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渗出的汗水,颇有几分庆幸的说道。
空离瞥了一眼血玉祭台上剩下的十几撮龙绡,又细细看了看耀光绫上觉魂的轮廓,不由得有些担忧道:“若是寻常的人物小像,这么简单的一个轮廓怕是连墨汁都用不了多少,而你这觉魂除了线条,别的什么都还没画,龙绡这般的损耗,真的够用吗?”
风湮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够也得够啊,接下来我会使用更多的法力去减缓龙绡生机的流逝速度,务必要将这一魂为阿念重塑完整才是。”
说着,风湮一挥手,笔尖的龙绡已经浸没在大悔之泪当中。
这滴泪属于季子安,属于那个为了爱情而偏执的折磨自己也折磨爱人的男子,索性他真正的身份乃是天界的大司命,否则若是换做一个寻常的巫族百姓,在经历千年的自我折磨之后,便是不堕入魔道,那也离成魔不远了。
悔之一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而这大部分人里面又包括两种情况,一种是本身对后悔嗤之以鼻的,认为所有的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不会有从头来过的机会,后悔没有任何意义,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第二种则是做事情不经过深思熟虑,以至于常常后悔。这类人通常也时常犯错,于是后悔也就成了家常便饭,总是痛心疾首,却又从不曾认真思考从过去的错误之中吸取教训。
然而风湮却十分清楚,如季子安这般多年在自我禁锢的执念与挣扎之中度过,最后能够彻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正视那些被曾被自己偏激对待过的一切,这种悔意的力量是众多情绪当中最浓烈也是最能洗涤邪念的。
众生皆有犯错的时候,嘴上说着无悔的人不见得内心之中便是清灵的净土,犯错不可耻,不敢直面自己犯下的过错才是最容易在自己都看不见的内心的角落堆积污垢与尘埃的。
觉魂本身掌控着众生对一切情感的感知,为苍无念重塑觉魂最基础的目的就是让他重新拥有感情,而大悔之泪于男子的觉魂而言就是一剂猛药,因为他的内心经历过巨大的伤痛,于是悔意便能够最直接有效的激发起感情共鸣,同时却不会像恨意那般极易生出恶念。
风湮深吸了口气,将笔尖已经浸染了深红色的蜃光拿在了手中。这一抹大悔之泪的落笔十分关键,需得她在稳住自己心绪的同时悉心勾画,否则她自己极有可能会落入一种类似心魔的怪圈当中,让她忍不住的反复为过去所做的一些并不尽如人意的事情自我检讨。
提笔,作画,一段段极细的红色线条自蜃光的笔尖跃然于耀光绫之上,不断充实着那单薄的觉魂轮廓。
风湮秀美紧蹙,仅仅咬着牙,她能感受到体内的力量在飞速的消耗,这消耗的原因除了画魂这件事本身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龙绡似乎因为大悔之泪当中激烈的情绪而受到了影响,生机也比之前勾勒轮廓的那些个笔尖流逝得更快。
在接连替换掉十余个笔尖之后,耀光绫上的觉魂变得生动了起来,若非没有容颜和实体,这个即将成型的觉魂就仿佛能够变成苍无念的分身似的,直接从十二时镜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