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找婉仪。”苏毓早就跟婉仪小媳妇儿说好了,只是方才一觉睡过去, 倒是把她给忘了。
严家小媳妇儿怕生,徐宴是知晓的。说来,严家相公在书院里这一个月, 跟徐宴也颇多来往。严家相公是个温和的笑面人,话其实也不多。与徐宴在一起, 大多时候各看各的书, 莫名有些友人的味道。此时听苏毓提及,便带着苏毓去找。
方才从宿舍出来就没见婉仪,想着她相公在,应当不碍事。
豫南书院有些大, 两人走小路, 将将好在一个僻静的凉亭里看到婉仪小媳妇儿。严家相公似乎有事走开了,此时她一个人抱着个奶娃娃,可怜巴巴的。见到苏毓过来, 跟见着救星似的高兴坏了:“毓娘姐姐!”
苏毓一看到她,立马就走上去。
严家相公走开没一会儿,奶娃娃也哄睡了。婉仪小媳妇儿别的倒也还好,就是逛了一上午,肚子有些饿。此时见着苏毓过来,便问她午膳可用了。
苏毓这会儿找到婉仪的人,头也不回地让徐宴自去忙。
徐宴看她这般毫不遮掩的过河拆桥都有些无奈。他笔直地立在,垂眸凝视着端坐在石凳上的女子。不知从何时开始,毓丫的性子就变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素来在他心中印象淡漠的毓丫,渐渐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徐宴一边无奈一边又好笑,人大体如此么?
毓丫上赶着伺候之时,他没放在心上。对他爱答不理了,他反倒上赶着关心。想着苏毓从早晨过来便一觉睡到此时,没吃过什么东西。徐宴道:“这个时辰食肆还有饭菜供应,你俩随我过去用些吃食吧。”
苏毓其实不饿,她最近都不大容易饿,就困得厉害:“不必,我……”
刚想说不用,她转头又看了一眼小媳妇儿。
婉仪小媳妇儿抱了孩子一上午,奶孩子本就容易饿,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她胆子小,没人带着不敢四处乱走动。此时羞怯怯地低下头:“……确实是有些肚子饿了。”
……倒是她不妥帖了。小媳妇儿饿了,那就只能先过去用饭。苏毓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孩子,眉头皱起来:“老这么抱着不是事儿,就没有什么摇篮……”
她话才一说,就觉得自己许是睡昏头魔障了,这儿是古代,哪里来的摇篮车?
苏毓眉头不由皱起来,怎么觉得自己这段时日总是迷迷瞪瞪的?
徐宴看她脸色不好,俯下身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苏毓刚想别开头,徐宴轻声说了句‘别动’。苏毓到还没说什么呢,一旁低头半天没敢看徐宴的小媳妇儿倒是羞得脸红到脖子根。
徐宴看也没看旁边人,皱着眉头,觉得苏毓的体温还是有些高。他缓缓站起身,看了眼凉亭外的大太阳,想着天热体温高些也正常。但还是嘱咐了一句:“罢了,本想留你在书院多住几日。这般还是莫折腾了,今日我送你先去回春管找大夫看看,顺道送你回家。”
苏毓也觉得该去瞧瞧,该不会累狠了,她身子又垮了吧?
点点头,于是三人也不再耽搁。婉仪小媳妇儿抱起孩子,怯生生地跟在苏毓的身后。
徐宴先领着两人去食肆,给两人弄了些饭菜。怕苏毓吃不下,给她单独弄了份汤水。
吃了没一会儿,有人来食肆寻他。
徐宴仓促用了些吃食,又嘱咐了苏毓两句去宿舍等他才往前头去。
他人一走,脑袋低了半天都没敢抬的小媳妇儿才敢抬起来。慢吞吞地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才挤眉弄眼地给苏毓秃噜了一句:“二位感情可真好。”
苏毓眨了眨眼睛:“……”
说来,豫南书院的教学方式,当真可以算得上众多学院里的楷模了。里头师资力量且不说,就说这教学的手段是一套一套的,有些手段都能适用到后世去。
开学的头一次月度考核,学院自然会稍显慎重。豫南书院招手的学子不多,将将好一百名。学子们的成绩效仿张皇榜的形式,取前三十名,张贴在书院正前门的屏风展架上。豫南书院在这一日还会特设展架,展示学子们的考卷。不仅如此,在学院各处提供学子们讨论的论道茶会,让非豫南书院的饱学之士也能看到考题,进来与豫南书院的学子们共同探讨,教学相长。
这些手段在金陵是出了名的,许多学院争相效仿。但有一个豫南书院在前头,自然是高下立见。
说来,这些本是学院促进和激励学子们共同进步的手段,随着一代一代的发展下去,还是有了不小的变化。就如同金陵为了救济寒门学子举办的字画局一样,随着金陵城富商豪绅们纷纷来凑热闹,渐渐演变出不同的味道。染了铜臭不能说不好,名气打出去了,总归是有些嘈杂的。
其中最显著的一个改变就是原本挂出前三十个名字,是为了激励学子们。后来那一小块屏风渐渐成了名利场,荣誉的象征。对于外人来说,尤其是金陵觅佳婿的妇道人家,那就是个佳婿名单。
稳坐首席之位的徐宴,自然就更引人注目。尤其诸多来觅良婿的妇人姑娘们,将这个名字反复咂摸了许多遍,早已等候多时。虽说年初时徐宴因孙家一事在金陵的富人圈子里出了名儿,晓得这人家中早有妻室,但这丝毫不妨碍,姑娘们对徐宴的兴趣。
所以徐宴一冒头就万众瞩目。
索性他早就习惯,也麻木了。往日或许还避一下,但今日是抱着任务出来,自然任由他人打量,目不斜视去到茶会最显眼的地方坐下来。徐宴的这一身新款式的衣裳,自然就落到了众人眼下。
今日的这一身衣裳,是苏毓要给曹溪安看的。
稿子曹溪安早已经看过。基于上一回的经历,曹溪安对苏毓投注了极大的信任。成品尚未上徐宴的身,他便已经命下面的人赶制起来。
关于才之前的春衫,他命人加急制成成衣在他名下的布庄售卖。虽只抢了一个月的时间,但成绩斐然。曹溪安看得明白,这等成衣卖也得讲究方法。他制成衣,专用那上等的料子制。配上精美的刺绣,一件衣裳挂上去就二十两,布匹料子要是少见的,就五十两。
名下五六家家布庄同时挂,不同材质不同花色的成衣统共六十套,先小小地试了下,全部售空。
白启山关门弟子的名头比想象中更值钱,徐宴皮相的宣传效果,也比想象中更好。因着总被人夸学识好,徐宴是哪怕躲角落里都被人盯着。盯着的人多了,穿着打扮自然多了去人效仿。
豫南书院里读书的人都是不差钱儿主儿,百十两银子拿出来就跟玩儿似的。徐宴穿着那四套衣裳都不必刻意做什么,就在豫南书院那么一走动,同款式的成衣就很快脱销。毕竟这年头上面人看脸,想科举,皮相就成了一项必考项,豫南书院的学子们自然尚美。
曹家旗下不仅金陵城有铺子,京城的布庄自然也在卖。曹溪安从徐宴这得的灵感,成衣制成,先找来当地身量相貌都不错的有名望的公子去穿。有那等宴会再穿着那么一四处走动,各大成衣铺子的衣裳自然卖得好。京城那边挂的价位就更高,卖东西就讲究一个胆儿大。京城的贵人们最是讲究时兴,料子好,卖的越贵的,他们便越觉得衬得上自家身份。
春衫看到了效果,夏衫自然就更上心。所有人看到徐宴出来,场面就是一静。
曹溪安一大早就在等着徐家夫妇俩,此时看到人也是惊艳。不得不说,徐家的小娘子对男式衣衫的设计当真十分独到。裁剪自如大胆,恰巧迎合了当今追求男子飘逸俊美的风潮。方才徐宴刚才走过来,曹溪安留意到身边几个人说话的声儿都低了。
就徐宴身上穿得这一身,曹溪安敢说,三百套挂上架子,不到半个月就能抢空。
急了一上午的心放下来,曹溪安笑眯眯地招呼徐宴喝茶。
徐宴在这边坐下,林清宇和谢昊两人就直接开口了。
两人坐在一众学子之中,化名林公子谢公子。徐宴来之前两人正在就治水的问题与人争论。谢昊看到徐宴的当场便很直白地就问出口了:“徐公子这一身衣裳当真是好,这么新奇的剪裁,头一回见。”
徐宴也没叫破两人的身份,看了一眼曹溪安,笑道:“这自然要问曹公子。”
话题带到曹溪安这边,曹溪安就接下来。
擅长交际的人,开口自然更自如。徐宴不必掺和生意上的事情,他只需要穿着叫人看到衣裳好就行。当然,大多数人来此地的目的并非是看衣裳,话题点到为止,大家伙儿便继续治水的争论。
与此同时,食肆里,苏毓跟一群姑娘们撞上了。领头的不是旁人,冤家路窄说得就是甄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