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2 / 2)

苏毓不说话,徐宴的心便犹如被一只手捏住,微微有些窒息。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毓,等着苏毓的决定。走,还是留,从前徐宴从未觉得这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当真正面临苏毓选择之时,他才体会到煎熬。

苏毓垂下眼帘,回不回定国公府,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决定的。

这个定国公府,且不管到底有多少富贵,都不是一个好的归属。

其一,苏毓不是毓丫,苏家也并不是苏毓的家。苏家的事情若是真的,那这也是毓丫的东西。苏毓与徐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没法选择,但她如今却可以选择不开始苏家的关系。并非冷血自私,而是她不认为定国公府对毓丫这个丢失的姑娘能有多少情分。

双方都没有情分,就不存在什么认亲的戏码。他们如今巴上去,无论怎么说,都属于攀附。苏毓不想去攀附那点儿微薄的血缘关系,去分苏家的一杯羹;二来,其实不必多想便知国公府的内里是一团糟的。她如今将徐家的日子经营得不错,何必去掺和后宅妇人们的争斗?

“你想借国公府的势么?”苏毓怀疑地看了一下徐宴。

徐宴没等到答案却听到这样的话,不由笑了。他舔了舔嘴角,心里莫名有一种难受涌上来。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睛抬起来,头一次露出了锐利的光来:“……毓娘觉得,我需要借国公府的势么?”

苏毓冷不丁被噎了一下,抿了抿唇,没说话。

事实上,徐宴拜入了白启山老爷子门下,有白家在背后做支撑,确实不用。但苏毓这人就是心眼儿坏,她总是以最恶意去揣测人心。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徐宴再清高再聪慧又怎样?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少年人罢了。此时看徐宴锋芒毕露似乎有些不高兴,苏毓顿了顿,道:“我不会回去,这件事就此搁置吧。”

徐宴的眼睛缓缓地亮了亮,他坐直了身子,灼灼地盯住了苏毓。

“毓娘,”他最后确认一下,“十之八九你才是定国公府的二姑奶奶,你当真不回去?”

苏毓扬起了眉:“你希望我回?”

“不,”徐宴按捺住一点一点跳动起来,“若是你不走,那往后就要永远留在徐家了。”

苏毓将那副画像卷起来,后背慢慢靠到椅子上。她定定地看着徐宴,嗓音也淡淡:“我不回苏家,不代表我会永远留在徐家。宴哥儿,往日是我不记得,所以糊里糊涂的与你成了事儿。如今我弄清楚咱们俩之间的关系,就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徐宴心里一咯噔:“何意?”

“这个婚书可以拿,”苏毓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利弊从一开始就看得清清楚楚,“但你写一份放妻书一并给我。往后我的去留,由我来定。”

徐宴的心沉下去,他盯着苏毓,眉头皱得紧紧的。

苏毓却不着急,定定地等着。

许久,徐宴答应了。

放妻书他是当着苏毓的面写的。且将家中所有财产交给苏毓一并带走的话也写在了上面。字迹未干之间便将放妻书交给了苏毓。苏毓一字一句地读完,倒是笑了:“抽个空,咱们去衙门将婚书备案吧。”

徐宴眼睁睁看着苏毓将放妻书仔细地收到了怀中,眼眸幽沉沉的。

苏毓却不管他心中如何想,左右她是非常不喜欢被吃定。且不管与定国公府的这个是不是真的,苏毓都喜欢将主动权捏在自己的手中。

徐宴将白启山老爷子想要见面的事情也说了,苏毓倒是不介意:“可,我会做好准备的。”

两人就这些事儿谈完,事情不仅没有定论,徐宴的心里反而更乱了。搬回主屋的事情是提都不可能提,就算提了,毓娘也不会答应。徐宴想着这两日的种种不适应和别扭,倒是笑了起来。他徐宴,从来万事不上心,居然也有坐立难安的这一日?

事情商定了没多久,就果然出事了。苏毓童养媳的身份才在书院传开没多久,如今书院里传起了另一则传言。还是那些车轱辘话,如今针对的倒不是苏毓,换了个人,变成徐宴了。

其实徐宴是白眼狼,以美色哄骗女子为他当牛做马却不愿承担责任,与女子无媒苟合的传言。曾经追着骂苏毓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如今倒是将刀口全都对准了才名远播的徐宴。传言越传越难听,传到后来都变成了徐宴狼心狗肺,不配为读书人……

白启山老爷子在听到传言的当场就气得跳脚,不顾夜已深,连夜派人来徐家强行拍门。

第八十三章

因着苏毓怀孕这事儿, 徐宴请了几日假没去书院。书院的诸多传闻,他不曾听说。此时白家的仆从火急火燎的,徐宴本人倒是意外的冷静。

“老师怎么说?”不仅他自个儿冷静, 他这冷冷清清的嗓音还顺带帮着旁人扑了火。

“老爷要您现在就过去, 若是方便,请徐娘子也一并过去。”那仆从见徐宴不慌不忙,转悠了几圈,刚好见苏毓穿好衣裳出来,轻声道。

此时已经夜深, 左邻右舍被这动静惊醒了,巷子里的灯火一盏一盏亮起来。

如月拎着煤油灯立在苏毓的身后。陈家兄弟也出来了,不晓得发生了何事。徐家灯火通明的, 一院子人,吓得隔壁的婉仪小媳妇儿都跑过来问怎么了。苏毓不好多说的, 就避重就轻地说了些话便打发人回去歇息。自己则进去换了身衣裳, 随徐宴一道去白家。

白家的马车进不去巷子,此时就在巷子口等着。一路从徐家院子到巷子口,被惊醒的人都伸着脖子往外看。天黑路滑,徐宴怕苏毓磕着碰着,一手展开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护着, 眼睛就没离开苏毓的身上。

一旁白家的仆从看了心里忍不住嘀咕, 就徐公子宝贝娘子的这股劲儿, 任谁家相公都做不到吧?外头的传言当真是, 越传越离谱。

心里嘀咕着,一行人来到巷子口。徐宴半扶半抱地将苏毓送上马车,便急忙赶去白家。

东城梨花巷与南城白家还是有些距离的。马车抵达白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苏毓如今身子容易困乏疲惫, 这半个时辰的摇晃,晃得她脸色十分难看。

下了马车,白家的人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徐宴也来不及多打招呼,随下人便匆匆赶去了白启山老爷子的书房。白启山老爷子等到如今还没睡,看到徐宴过来,张口便是一顿说:“才说这事儿得尽快来办,晚了一日两日指不定会被有心人利用,这立即就被人抓到把柄了!”

苏毓人还在后头,还没露面,就听到老爷子中气十足的急斥。提着灯笼引路的仆从顿住脚,一幅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徐宴一手接过仆从手中的灯笼,揽着苏毓的肩膀将人半抱在怀中。一手摆摆,示意仆从退下去。仆从默默行了一礼后退下,徐宴便带着人踏入了书房。

人进书房时,白家的另两个长辈也在。白家的主母林氏,白启山的长子白崇安都在。徐宴的师母林氏端坐在椅子上,听到门口有动静便焦急地站起身。这边还没开口呢,就见徐宴拥着一个窈窕的小妇人走进来,顿时脸色立即就是一变。

白启山老爷子也收敛怒色正色起来。

人进来的时候,苏毓是低着头的。见着光了,苏毓便缓缓抬起脸来。

原本想说什么的白林氏看到苏毓脸的瞬间愣了一下:“……这?”

然后迅速扭头看向了白启山,白启山自然也看清了苏毓的脸。别说,这灯光下看着,颇有些心惊。老两口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藏不住惊诧之意。

徐宴还不知两人惊诧什么,将苏毓带到中央便道:“老师,师母,崇安师兄,这是学生的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