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里侧的苏毓身子晃了两晃,人就这么倒了下去。他身边的苏恒本就时刻注意着苏毓。看到她身影倒下去便一把将人给捞起来,抱着便要走。
“恒儿你要带毓娘去哪儿?!你们不用午膳了么?不,不是!”白清乐还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眼睁睁看着苏恒打横抱起苏毓便要往外走,她牵着裙摆便跟在后面追,“你先将毓娘抱到屋里去,屋里有床!楠修你去叫大夫!”
苏恒本不想搭理她,但苏毓这幅样子他也顾不上厌恶白清乐。走抱着人往屋里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呵斥着仆从去找大夫。一时间兵荒马乱。
苏楠修不信徐家当真这么倒霉。乘风那小子机灵得要命,一看就是未来的栋梁之才,怎么可能如此不济?天妒英才也不是这么妒忌的!许是仆从传错话,船翻了,兴许人没出事呢?乘风不可能会出事的。他当下不耽搁,爬起来便往院子外去:“大哥你看着二姐,我去徐家走一趟!”
苏恒满心都是苏毓出事,哪里还听得见苏楠修说什么?
仆从已经去请大夫了,白清乐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人也跟进了屋内。屋子里苏恒守在苏毓的身边,晓得她是一时着急厥过去,但还是心慌。这时候倒是恼起别庄太远,离得远连大夫都不好请。张望了许久不见大夫过来,他干脆将苏毓抱起来,吩咐仆从备马。
白清乐这时候进来,一看他这架势就慌了:“恒儿你这是要作甚?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苏恒理都未曾理会,给苏毓批了一件大麾便抱着人大步流星地离开。
别庄的院子不小,从白清乐的主院到门口走了将近一炷香。
苏毓是在晃动的马车里醒来的。睁开眼时,人还在苏恒的怀里。苏恒看她清醒过来,大松了一口气:“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大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苏毓醒过来不哭不闹,但苍白的脸色很让人担心,“若是去医馆,那边不必了。我身子没事。掉头,送我会徐家吧。”
乘风的事情虽然重要,但这已经两个月过去,再大的事情也事已成定局。倒是苏毓,刚才冷不丁地就倒下去,可差点没把苏恒的心给吓出来:“毓娘,你别这样,楠修已经赶去徐家了。宴哥儿人也在,这个时候赶回去也没有用。眼前就是医馆,你先叫大夫把把脉……”
“掉头,”苏毓声音无比的冷静,“大哥,送我回去。”
“毓娘……”
“送我回去!”苏毓忽然掀开车帘,大声呵斥车夫,“立即掉头,回徐家!”
……
苏恒看她这模样实在担心,拗不过她,只能吩咐车夫改道。
马车回到徐家之时,徐宴红着眼睛迎出来。
看到苏毓从马车上下来,他几步走上前。不顾外人在场,一把将苏毓从马车上抱下来搂到怀里,一手按住苏毓的后脑勺将她的脸藏到胸口,一只手捏住苏毓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三下。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难藏哽咽地一字一句道:“毓娘,咱们乘风,人没了。”
苏毓腰肢一塌,人便软在了他的怀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乘风的事情一出, 无论是苏家还是徐家都没有办法过一个好年。
孩子人被卷到江里,尸骨无存。随行的仆从报丧回来,来回过去了将近两个月,这件事已成定局。这个时节正是风雪交加的时候, 江面上结了大片的冰, 也无从打捞。没有尸首, 这么大的孩子也没有举办丧礼的规矩。徐宴便做主给立了个衣冠冢。
徐家自这一日起闭门谢客, 国公府也彻底沉寂下来。与徐宴交好的好友体谅徐宴心情悲痛, 这段时日都不曾上门来打搅。苏毓也适时关了火锅店,暂停了生意。
时日一晃儿便是来年, 会试张榜。徐宴的名字赫然列入其中,且稳居榜首。
徐宴的才名是闻名已久的。当初人还在金陵豫南书院,便偶有人提及。入京以后,徐宴时常与京中学子走动。才思敏捷, 进退自如的做派, 让他俨然成了读书人的楷模。这次徐宴下场, 早有人预估过结果。如今张榜,徐宴位列榜首是意料之中的事。
殿试还未开,徐宴已然收到不少人递出来的橄榄枝,其中就有禹王。
早在徐家一家还在国公府之时,禹王便听说过徐宴的才名。不过当时徐宴未有功名, 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罢了。禹王正在筹谋储君之位, 分不出心神对关注徐宴。如今徐宴的声名远扬, 禹王忽然意识到这是个人才, 自然就想着将徐宴收归麾下。
晋凌钺看着眼前山河为骨秋月为神的俊俏男子, 难得惊艳得愣了神。
早在晋凌云当街强抢徐宴回府, 他便料到舅父的这个寒门女婿样貌不俗。但没见着徐宴的人之前, 晋凌钺是从未想过男子能生得如此晃人眼。
他打量了徐宴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如何?本王给你几日考虑。”
徐宴垂着眼帘,嘴唇淡淡地抿着没有说话。事实上,借着长子意外夭折一事,徐宴推拒了诸多邀约。将来的路如何走,徐宴心中早有定论。为禹王效力,是最差的结果。
见徐宴不作答复,晋凌钺的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徐宴此子他是必收下不可的。不仅仅是看到了徐宴身上的潜质,禹王说白了就是冲着翰林二字而来的。
大历历来的规矩,只有科举前三甲有资格入翰林。而一入翰林就等于进入了内阁备选。翰来清贵,由来已久。无论今朝前朝,内阁辅政大臣无不是翰林出身。至于前三甲到底谁有资格入翰林,武德帝登基之前是殿试榜首,武德帝之后便由皇帝钦点……
晋凌钺的目光于是又落到徐宴脸上。别的他不敢保证,就徐宴这张脸,不出意外,只要答题不算太出格,成绩绝对跌不出殿试前三甲,且必定会被武德帝钦点入翰林。
计算如此,禹王自认今日前来,是对徐宴的一次赏识。毕竟状元每三年便会出一个,武德帝在位二十五栽,已有八位清贵的翰林学士。可内阁辅政大臣只有五个席位。且不说这些人将来必将入内阁,至少徐宴要以翰林身份进入内阁,需要强有力的扶持。
他作为慧眼识英雄的伯乐,递出橄榄枝,就是在给徐宴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徐宴若是识抬举,自然得感恩戴德。
等了片刻,徐宴还是未做出答复,晋凌钺的耐心告罄。
“怎么?为本殿效力让你很难抉择?”亲自登门拜访是他禹王殿下屈尊降贵。晋凌钺笃定了徐宴不会拒绝他,却还是免不了为徐宴犹豫不决的态度感到恼火。
“殿下容在下考虑考虑。”徐宴起身行了一礼,道,“殿试尚未有结论,此时未免过早。”
“考虑?”若非念在徐宴家中遭遇不侧,痛失长子的份上,堂堂禹王殿下不会有这么多耐心在一个寒门子弟身上耗:“徐宴,你需得明白一件事。本殿此次前来,是看在舅父的面子上特地给你一份体面,并非是非你不可。”
徐宴又是一礼,不卑不亢道:“殿下厚爱,小子铭记于心。只是殿下想要的,小子不一定能给得起。关于为殿下效力这件事,不若等殿试的结果出来以后,小子再给殿下答复?”
禹王一想也可,点点头:“那你可慎重考虑好了,莫让本殿失望。”
事情这般说定,接下来,禹王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事实上,这次入京赶考的学子水平都不错,其中有不少资质不错。禹王未曾亲自留意学子的动态,但府中自有客卿实时关注,再禀告于他。徐宴的名声不必多说,还有一个锦州学府的蒋烨,金陵豫南书院的严毅,似乎也都不错。
巧了,这两人一个与徐宴往来甚密,一个是徐宴的同窗。他于是瞥了一眼徐宴,便又问起了这两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