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黑,朱浩才见到一脸疲倦的陆松。
陆松情绪很不好。
朱浩本在院里跟几个侍卫聊天,他们正吹嘘昨天凌晨出城剿匪时经历的各种惊险,他们表现是如何英勇,贼寇又是如何不堪一击,总的来说就是无限拔高自己,拚命贬低贼寇,见到陆松进入院门,他们下意识地站起来,挺直腰杆,向通过此战在仪卫司树立起威望的陆松行注目礼。
“陆典仗?”
朱浩过去打了声招呼,有些恍忽的陆松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朱浩的存在。
随后陆松对身后跟进来的侍卫摆摆手:“你们先把东西抬进院里,之后我还要去见兴王殿下。”
“是。”
后续的人又抬了一些东西进来,好似也是此番清扫战场所得战利品。
朱浩陪着陆松走了一会儿,问道:“可有连侍卫的消息?”
“嗯。”
陆松点点头,“爆炸现场找到一些残碎的盔甲部件,或许是他陷入重围没法逃走,与贼寇同归於尽,只是无法辨认屍首……已收集完屍骨,放在州衙,我回来是跟兴王汇报,看看如何抚恤家属。”
朱浩不由想到三天前的下午还见过连侍卫,虽然朱浩不喜欢这个人,但他至少为王府尽了本分,用生命为这一场剿匪之战的最终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
前五次爆炸看起来效果很不错,但彻底瓦解贼寇反击决心的,却是最后那关键一炸。
朱浩道:“事情已经发生,陆典仗不必难过……已经两天过去了,我想尊夫人和令郎都希望早点看到你回家。”
其实朱浩是想提醒陆松,虽然连升基本是没命了,你也不用太过悲伤,毕竟你自己也是敢死队的一员,能顾得了谁呢?现在好不容易取得一场大捷,你也算是从鬼门关逃了出来,更应该早点跟担心你安危的家人团聚。
“还有,我对连侍卫的遭遇心怀愧疚,要不是我出此策略,或许他……”朱浩顺带也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不然别人会说他是冷血动物。
陆松摇摇头:“这怎能怪到朱少爷身上?此战乃兴王首肯,仪卫司执行。要不是你出此奇谋,兴王府的损失只会更大,难保贼寇不会发起攻城……你看到被我们救回来的上千百姓了吗?全都是被贼寇掳劫的,若是没有你,他们就要身陷贼营,生不如死。
“唉,成功挽救这么多人,老连的死也算值得了。”
说到这儿,陆松终於想开了。
有得必有失,光去纠结连升的死没有任何意义,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哪里有不死人的?区别就是谁死而已。
仅从这一点,朱浩就看得出,兴王府仪卫司这些人,根本没做好上战场的准备,他们虽然也是军户,但更像是混吃等死只求安稳的京营兵油子,跟九边那些提着脑袋过日子的边军完全不同。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在一场不算激烈的血战后,让陆松产生诸多负面情绪,心理出现问题。
朱浩很想说,那说明你们经历的血战还不够。
……
……
剿匪大战结束后的第三天,外间基本恢复正常,王府也重新开课。
朱浩和京泓到学舍时,朱三、朱四和陆炳都来了,他们好像恭候英雄一般,等着朱浩到来。
“他来啦!”
朱三高呼一声,三个孩子立即涌到教室门口,把刚走进来的朱浩团团围住。
朱三先开口询问:“前天夜里好玩吗?你是不是上战场杀敌了?”
“他没有杀人。”
京泓帮朱浩回答的话,简直是惨不忍睹。
朱浩摇头笑了笑:“我们先坐下说话吧。”
等朱浩被人簇拥着在他的座位上坐下,几个小的都没心思管什么上课不上课的问题,都围着朱浩问东问西。
好像他们不能参与到这场“旷世大战”,是多么遗憾的事情一样。
正说得热闹,袁汝霖也来了,跟着一起来的是他的祖父袁宗皋,身后居然还有范以宽和唐寅。
看到几个先生一起现身教室,几个孩子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过他们刚才的举动全都落到了袁宗皋眼里,袁宗皋只是笑笑,没觉得如何。
“你们都知道了。”
袁宗皋站在讲台中央,笑着对几个孩子说,“朱浩在前日夜晚的剿灭盗寇战事中,表现突出,居功至伟,你们一定要以他为表率,不仅要学习他读书上举一反三,小小年纪便考取县桉首,更要学习他的忠义气节,关键时刻能不顾生死,为王府效命。”
朱三问道:“袁先生,你的意思是……下次让我们也上战场?”
袁宗皋微笑着摇头:“不是让你们上战场,而是要领会忠义的真谛……好了,你们先上课吧,朱浩,你出来下,我跟你先生找你商议个事。范学正,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
范以宽识相地应承。
本来他对於自己跟唐寅在王府待遇不同还有些许抵触情绪,但经此一事,他彻底认清现状,自己就是个教习……
上战场?指挥作战?
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