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交本以为唐寅在回去路上,一定会劝说他留在朝堂。
不料唐寅与他并不同乘一辆马车。
送到孙交的住所后,唐寅也只是下马车恭送,本来孙交想邀请唐寅进去坐坐,唐寅却婉言谢绝。
“伯虎,老朽问你一句,若是有人问及今日之事……”
孙交很踟躇,今后万一被人问及,我为何回朝,我该怎么回答?要不要告诉那些大臣,皇帝曾单独宴请过我?
唐寅笑道:“此等事,还是由孙老自己来定为好。”
孙交一怔。
随即马上明白过来,唐寅也是一只老狐狸,有些事看破不说破。
你孙交会主动对外人提到,皇帝曾私下宴请?这事要是让杨廷和知道,他会怎么想?
他不把你直接打入到敌对阵营才怪呢!
所以新皇那边只是嘱咐他不要把朱浩的事说出去,都没嘱咐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你孙交真想说的话,那皇帝必然是很高兴,因为你把事传扬出去,杨廷和自然会把你归类为保皇党,到时候你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那你还说吗?
孙交马上感觉到一种被人把控在手的局促感,换作以往,他必定会很生气,但现在却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好。
这个小皇帝及身边人用策准确,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此心机和算谋,可真不是一般皇帝能比拟,这样的皇帝要么会成为明君圣主,要么会成为遗臭万年的昏君。
至少到现在看来,新皇成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睿智的皇帝,善於用人,还能事事做到深谋远虑,想要败坏大明的基业,目前看来也挺难的。
孙交点点头,如此他心中也算有数了。
……
……
进入宅院,回到厅堂,女儿出现在面前,看到他满脸通红,浑身散发出酒气,急忙吩咐老仆前去准备水盆和干布等。
“呵呵……不用了。”
孙交笑着摇头。
女儿问道:“父亲何以如此开心?”
孙交道:“你不懂,陛下单独召见为父,让为父前去饮宴,席间说了很多话。”
女儿听到皇帝,面色拘谨,因为她曾被朱右杬相中,想给朱四当王妃,这件事被孙交所拒绝,而偏偏现在朱四又当了皇帝,她的终身幸福可说是被耽误了,自然心怀不满,但又不敢对外表达。
“圣上如此礼遇,父亲是准备回朝了吗?”
女儿问道。
孙交摇摇头:“不会,为父会继续上奏请辞。”
这回答,出乎了自家女儿的预料。
皇帝都如此礼遇你了,你还这么执迷不悟,真不怕皇帝报复咱孙家?之前在安陆时,孙家就曾得罪过兴王府,就算你现在一把老骨头不在意,那在朝当官的兄长呢?还有我孙家上下,难道不想保全吗?
……
……
当天朱浩一直都在。
只是他没露面,也没跑去偷听,但大概明白宴席上会说什么。
“朱浩,朕如此善待他,他应该会直接回朝吧?你的计策真好,这样收买人心,相信朝中任何大臣都不会回绝的。”
朱四很得意。
自己又在宴席上做了一次很好的表演。
最近他很喜欢戏台上的事,感觉人生如戏,照搬到现实中,自己的演技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提高。
朱浩摇头:“不会,他会继续上表请辞。”
“啊!?”
别说是朱四, 连一旁的张左和黄锦等人也都不能理解。
皇帝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孙交还继续请辞?
朱四道:“若是如此的话,那朕还见他作何?弄得好像朕低声下气在求他一样,他不会这么执迷不悟吧?”
张左也道:“朱先生,这位孙老在席间说得挺听好的,难道是因为泄露了您的事……所以他才会觉得陛下用人太过於草率?不可能啊,咱们可都在称赞您呢。”
张左生怕朱浩怪责他们违背之前的约定,把朱浩的存在提出来。
当时朱四完全是想取信於孙交。
朱浩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此事。我的意思也并非是孙老执迷不悟……这么说吧,古代任何一个篡位的君王,在接受皇位前还要故作姿态三辞呢,孙老之前态度表现得如此强硬,总要给他个台阶下嘛,让人觉得他是几次请辞不得,是被陛下逼着他必须当差的吧?”
朱四一听,马上笑道:“朕明白了,孙老也是个要面子的人,那朕就顺他的心意,让他多表演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