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
杨慎看完首辅蒋冕让人捎给他的书函,大概明白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了。
余承勳道:「蒋阁老既提及大礼议,为何不亲自出面?我等人微言轻,只怕对朝局无法形成影响吧?」
杨慎道:「我们人微言可不轻,谁说这朝堂事务,就一定要听阁老尚书的?事关大礼议,还是要以天下人教化为主,我等身在翰林,既为天下读书人之表率,自当於大义前不能有丝毫退缩。」
「可是……」
余承勳其实想提醒杨慎,这种事咱还是少出头,没什么好结果。
不同於杨慎的无所畏惧,余承勳作为杨廷和的女婿,看得更加透彻一些。
现在已不是杨廷和当政时,就算他那岳父权势最大时,面对新皇多也是以忍让为主,而现在有关大礼议的议题却要以读书人的大义来跟干纲独断的皇帝唱反调,很可能会把事态闹大,皇帝一旦出手,可就不是跟你讲道理那么简单了。
皇帝想要惩治几个臣子,那还不容易?
杨慎大义凌然:「议礼之事,旁人不出面,我等绝不能袖手旁观。我会回信蒋阁老,此事关系重大,定有我翰林院中人来做那定海神针。」
……
……
一场激烈角逐,马上就要开始。
事关大礼议,朝中阁老和尚书、侍郎级别的官员,心里都没底,他们瞻前顾后,顾虑重重,反而是杨慎对此态度坚决,不留后路。
马上就是火车通车庆典观礼日,也是皇帝既定公开辩论大礼议的日子。
杨慎也在帮蒋冕、乔宇等人找寻隐身於幕后相助皇帝坐稳皇位的幕僚,当初他老爹都苦寻无果,杨慎自然也没那么容易找到,怀疑的对象很多,甚至朱浩也曾被怀疑过,但要找到确凿证据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很多人看起来像,却似是而非,皇帝除了身边的太监,难道真倚重过哪个外臣?
光是沟通这一条,就难以自圆其说……皇帝毕竟长居深宫内苑,若是经常召见某位大臣,必然要把此人留在宫里边,难道是随从皇帝入宫的太监中有这般高人?
可最为人熟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也就那么回事,难道是真人不露相?
皇帝要公开进行大礼议,唐寅不出面,朱浩自然也不想出面。
在百官面前来个舌战群儒?
朱浩自问没那口才,或者说就算有那口才,也不可能将一群有着刻板偏见的人说服,这群人的立场早已固化,会一直带进棺材去,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想争取这类文官的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大礼议的问题上,朱浩早就指明方向,那就是别指望争取普遍文臣的支持,只能从那些边缘角色入手。
对手永远无法拉回头,只有把那些中立派争取过来。
理论是否站住脚没关系,重要的是要以利益吸引这群人投靠。
张佐作为朱四的使节,前来游说朱浩,让朱浩亲自参与这场大论战,他找朱浩的目的,大概是想说,非朱浩不能镇服朝中的牛鬼蛇神,更为重要的是,皇帝想让朱浩从此由幕后转向前台。
「……张公公,道理我可以说出来,逐一记录在案,找人来提,未必需要我亲自出面。」
朱浩笑着解释。
参与论战固然可以大出风头,却会得罪整个文官集团,为什么非要强人所难呢?
难道留我继续混迹在文官集团内部,打探出政敌的动向,暗中帮皇帝处理朝堂事,不行吗?
张佐非常为难,期期艾艾道:「乃陛下……想让朱先生站到前台来……总是这么遮遮掩掩,费尽心力,还不如干脆让朱先生站
出来,竖起一杆大旗,招纳党羽,对众文臣的攻击奋起反击……顺道可以让朱先生为翰林学士,直接入阁……这一直都是陛下的心愿。」
朱浩脸上笑容不减。
入阁这种事,朱浩自己都没太放在心里,朱四却主动替他完成心愿?
你这皇帝真是客气啊。
替自己的臣子做决定,也是没谁了。
朱浩道:「最近来找张公公说项者,应该不少,张公公恐怕早就不厌其烦了吧?」
「啊?」
张佐一怔,赶忙解释,「咱家一直长居宫中,并没有像前朝太监那样住宫外私宅,他人想说项,也寻不到咱家的人,朱先生过虑了。」
朱浩笑道:「可要是出了城,马上要因大礼议而起争执,无论是明面还是私下,总会有人试图跟张公公说点什么。」
张佐很尴尬,他想要说明的是,自己没有跟文官接触的渠道。
但其实文官真要联络他,用得着亲自见面?
大明皇宫,最不缺的就是太监,明朝太监的规模非常庞大,能跟外界接触者比比皆是,因为朱四出自兴王府,从兴王府带到皇宫的太监本就没几个,以至於皇宫现在主要人员,包括各级管事,多由前朝太监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