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琴煮鹤(1 / 2)

小苍应了一声之后, 在天上盘旋了一圈,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张开翅膀, 在月影之下,巨大的阴影从屋瓦上掠过,它的速度极快,快到让人扑捉不到它的影子,它越飞越高, 向着人们看不到的天际翱翔了过去。

裴疏满意地点了点头, 独自走回了医馆,薛清灵离开了之后, 医馆里就只剩了他跟另一个在医馆守夜的伙计,他跨过了门槛后, 随手便把医馆的大门给关上了。

医馆里点着昏黄的蜡烛,暗黄色的烛光里流淌着一股积蕴已久的药香,这药香不知道沉淀了多少年, 经久弥香, 轻轻的吸一口进入身体里, 只让人觉得心神安宁。

白日里多睡了许久,现在的裴疏精神的很,他提着一壶酒, 走到了医馆的后院里,看着不远处的桂花树,脚尖轻轻一点, 整个人便凌空飞上了屋顶。

裴疏一手撑着下巴,斜躺在屋瓦上,揭开酒封,仰头喝了一口香醇的佳酿,此时他的身后夜幕低垂,天空是深沉的浓墨色,有零零散散的星子乱洒在这片墨色的天幕中,四下一片安静,只有偶尔的虫鸣鸟雀声,不远处的小巷街道,屋檐底下垂着还未熄灭的灯笼,灯笼照出一片光晕,烛光随着风的流动而发出颤动。

裴疏又喝了一口手中的美酒,细细品来,只觉得入口的美酒,酒水芳香馥郁,味道更是甘美可口,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酒,而且

这酒据说还是某个小蠢货亲手酿的。

薛家小公子这个学不通医术的小朽木,不仅擅长煎药制药,更是煮的出临安城一绝的好粥,烧的一手让人赞不绝口的好菜,酿出来的酒亦是人间佳酿

裴疏喝着酒在心里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又回想起刚才在席间吃过的美味佳肴,他叹了一口气,不甚担忧的冒出一个念头这些菜吃多了,以后再吃别的什么菜,会不会食不知味

薛宅距离薛家医馆的路程并不算远,薛清灵坐在马车里,拿着红色的笛穗,心情雀跃无比,偶尔还能哼出几首不着调的童谣小曲儿,一旁的小艽揉了揉耳朵,他家公子的声音虽然好听,但对方的确是个五音不全。

哼出来的小调,就仿佛是让你的耳朵受折磨,尤其是对方现在所哼的,还是临安城人尽皆知的小调,小艽也会唱,但他觉得,他要是再听自家公子哼几声,这首小调原本是什么样的,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马车很快就在薛府门口停下,不用人喊也不用人扶,心情正好的薛清灵就像一只滑溜的鸟儿一样,从车上直接跳了下去,夜里的路看不明晰,双腿落地的时候,右腿突然一软,浑身一个趔趄,险些把自己的脚给扭了,跟在后面的小艽见状,连忙出声提醒道“公子,夜里小心啊。”

薛清灵站稳后整理了一下衣装,回过头来冲着小艽得意一笑“安啦安啦,你家公子没事。”

这时,天空飞过一道白影,落在了薛府大门上方的屋瓦上,薛清灵带着小艽敲开了紧闭的大门,大步的夸过门槛往里走,黑夜下的豆豆小眼睛看着两人进去的背影,又张开了翅膀,扎进了黑色的天幕中。

回到了自己的家,四周静悄悄的,连个走路的仆人都没有,原本心情还愉悦着的薛清灵,却开始感觉到府中的气氛不太对,等他打算往自己房间里走的时候,却发现那条必经的小路上,有人坐在路上等着他,旁边还站了一排的丫鬟和小厮。

柳玉芷好整以暇的坐在一张老爷椅上,左腿搭在右腿的膝盖上,双手交叉在一旁,冲着走过来的薛清灵露出了一个不太友好的笑容。

薛清灵被他娘笑得后背一阵寒气窜上来。

薛清灵悄悄的往后小退了一步,把手背在后面,试探的问道“娘,你怎么坐这了”

柳玉芷皮笑肉不笑,声音开始变冷“清灵,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了,你老老实实跟娘说,你今天做了什么好事”

薛清灵心下一抖,讪笑一声“没做什么啊,我就是让董哥儿帮我从家里的池子里抓了两条鱼。”

“什么”柳玉芷惊讶出口,原本的两条温柔的柳叶细眉变得狰狞了起来,她咬牙切齿“是吗你还偷了娘养的鱼”

跟他爹薛遇一个狗德行。

薛清灵“”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自己主动暴露了。

“娘啊,您养的鱼味道真好,又鲜又嫩,清灵路过池子,看见里面的鱼长得太好了,情不自禁的嘴馋了,所以就抓了两条呗。”

柳玉芷心里冷笑了几声,“还有呢,你给娘交代清楚,你还做了什么好事”

薛清灵心虚极了,小小声道“我还顺便摸了一把茶叶。”

“说大声点”

“就、就抓了一把茶叶。”

“你抓得是一把茶叶吗你抓得是娘的心肝。”

薛清灵厚着脸皮道“娘,你的心肝是我才对啊。”

“你再犟嘴薛清灵,你老老实实把娘的茶叶还回去。”柳玉芷努力深吸几口气,才压抑下怒火,她今天刚回家,就发现自己的心尖尖茶叶少了那么大一个口子,对方随手这么一抓,就是上百两银子,更别提这种好茶,是有钱也难以买得到的。

柳玉芷一年才得那么十几二十两顶尖茶叶,卖出一半,自己留一半,她是个好茶之人,虽然书读不懂,但是读书人的各种风雅之事,薛夫人可是十分热衷的。

那上等顶级的祁方碧茶,味道极佳,柳玉芷这个“守茶奴”,只有在重要的日子上,才舍得用上“一小撮”。

薛清灵的随手一抓,已经是无数个“一小撮”,可没把柳玉芷心疼坏了。

薛清灵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他脚上穿着一双银白色的长靴,靴尖在这样的夜里看得并不明晰,白色的衣摆随着夜风轻轻的翩飞了一下,半晌后薛清灵才鼓起勇气道“娘,已经还不回去了”

柳玉芷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质问道“你拿娘的茶叶做什么去了”

“也没做什么啊就、就是做菜。”

柳玉芷只觉得眼前一阵白一阵黑,着实被对方口中说出来的话吓了一跳,她难以置信的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做菜了。”

做菜

柳玉芷的表情龟裂了,嘴角一抽一抽的,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半晌后她才破口而出“好啊你啊,薛清灵你牛嚼牡丹你焚琴煮鹤从小到大,娘就是教你这么糟蹋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