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得后大片浸红的花朵,共上的星空被层层黑雾遮盖,一柄长剑蓝晕退去,恢复原有的白,血沿着手背流染剑身。
楚潇然嘴边浮浅笑意,“差不多完成了,最后一剑,我帮你补上。”说完,执起墨黑长剑,穿过红色蔷薇花丛,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哼,楚潇然,我怎么能再被你杀一次?要死的人是你,该死的混蛋,两年,日日夜夜盼着这一天,盼着能杀了你,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我怎会轻易错过?”尹剑住着剑吃力地站起来,左腕的晶石蓝光流溢,顺着血水低落……
待楚潇然走近,他兀然一声大喝,跃身飞冲过去,龙渊剑锋蓝黑凝光灼眼,爆发压倒之势。强烈的剑光划破浓黑云雾,生硬地撕开一道巨口,而制造此幕的利器直直插入了楚潇然的身体,贯穿胸膛,贴近剑柄。
他难以置信地靠倒在尹剑肩头,“小……剑……你……你不……可能……”做得到。
“一早就想用这招解决你,”尹剑冷凉道,“只是你隐藏得太深,我找不出本体,所以故意让自己受伤,诱你现身。我知道你想像两年前那样,亲手杀我,我也想……恨不得在你身上插一剑,让你感受……那种身体连同心脏被刺穿的滋味有多痛苦。”语气又冷又狠。
“哈哈……”楚潇然听后不怒,反发出奇怪的笑声,低柔地说,“小剑,你果然……没叫我失望。”
尹剑神情一怵,眼前朵朵蔷薇飘散、凋零,楚潇然——消失了。
随后平地响起爆裂声,如震开裂痕的玻璃,地上的蔷薇花迅速枯萎没落,空间恍然转换,尹剑站在废墟堆中,刚才的蔷薇如同一场梦,可满身的伤真真切切。
眼前豁然出现的楚潇然令他神经绷紧,心底无由生出恐惧,他——还是那么优雅出色,那么完美无缺,笑意盈盈。
伤残虚弱的身体勉强能站稳,却无力再反抗,犹待宰的羔羊。想握紧手中的剑,却颓然掉落地,只能眼睁睁看他站在自己面前,伸出了手——不是剑!
楚潇然捧起他的左手,将一枚幽亮的蓝宝石戒指戴进食指。
尹剑大惑不解,不思议地望着他——久违的熟悉笑容,亲切温暖,如初春的午后阳光。不觉想起第一次遇见他,在母亲的葬礼上,向自己伸手的美丽少年。
“小剑……”楚潇然轻唤了声,嘴角悄悄溢出血渍,拍了拍他的肩,无身而满足地倒下……
飞煜艰难地爬出乱石雌,两“人”护在其左右,瞬即化成两缕蓝光——原来,是楚潇然及时召出的式神为他挡住一击,保全了性命。蓝色光芒环绕男孩,正要将他传送离废墟。
“潇然!!”飞煜瞧见尹剑面前倒地的身影,世界霎那间崩塌……
尹剑抬起左手,目光涣散地盯着那枚戒指,陡然瞳孔放大,蓝幽幽的宝石里,他看到……藏匿的真相……
火焰熄灭的焦烟战场,无殇坐在一截断壁上,抱着断成两截的大镰刀,唉声叹气,“真狠,害我不得不歇工一阵子了。”
煦试了试逆魔杖,已聚不起六芒极星,很遗憾地耸耸肩,“彼此彼此。”
“夜落大人座下能人辈出,纵然我有心也无余力了,”无殇做出标志性的掩面一笑,“另有件事想提醒一下,尹剑那孩子,要当心。”
“不妨明说。”
“他的目的是杀死楚潇然,而楚潇然刚刚死了,那么真相也快大白了吧。”
“什么真相?”
“即使我没说,但夜落大人应该有所察觉——楚潇然将希望寄托在尹剑身上的真相。”
决战之浊世无明 第七话 斩断宿命的希望
煦耐心听着无殇讲述,“其实两年前楚潇然并没真正杀死尹剑,只是假死,我和尹剑纯属偶遇,我发现这孩子很特别,就顺便窥视了他的怨恨,临时想到代理游戏玩玩。尹剑醒的时候,楚潇然悄悄来看过他,然后放心地走了。于是我猜到,楚潇然可能藏有什么秘密,便私下去查了查,发现他从属一个神秘机构——特派局,杀尹剑是特派局幕后首脑尤尼的命令,楚潇然却背道而驰,不但没杀他,还用尽方法隐瞒尹剑活着的事实,特派局不乏高手,如若不是他,尹剑早死了不下数十次。
“特派局杀尹剑的原因无非是他的通灵能力,对人类而言相当可怕的力量,尤尼自知驾驭不了,就想毁灭他。尤尼的真面目谁都没见过,包括为特派局工作的御灵师,我也是,而且找不到他,据此能推定,他不是人类,但又与人有关,具体个什么东西呢?或许,只有夜落大人找得到。这是我认为的,我相信没什么事能难倒夜落大人,”无殇张扬地怪笑:
“而楚潇然把这个希望寄托给了尹剑。他认为尤尼非杀尹剑不可,必是对他有顾忌,少说也是个威胁。想到尹剑不可控的力量,楚潇然花了两年时间潜心为他创出一种阵法,以他最喜欢的白蔷薇为阵基,与己身性命结合,人阵合一,阵破人亡,叫做‘蔷薇的花葬’,抱着必死的决心葬入蔷薇花丛,取君之血指引魂灵归属,真是很美的名字呢!很适合那两个人。楚潇然的毕竟愿望是斩断御灵师的宿命,破除石头的枷锁,还御灵师灵魂以自由,所以他需要一个有能力者对抗尤尼,他自己今生无法做到,只能寄予尹剑重望。
“不过,尹剑的童年再不幸,也受到了他父亲很好的保护,实实在在一个温室中长大的孩子,太嫩。一路走得平平当当,除丧母之痛,没经历过什么风风雨面,如何面对一个高深莫测的对手,肩负这么大重责?尤尼的命令下来后,楚潇然决定亲手杀他,被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背叛,对尹剑的确过于残忍,却最能让他看清世间的残酷与黑暗,昨天在天堂,今天就可能坠入地狱,伤得愈深,成长得愈快,仇恨是促使他坚韧起来的最好动力。楚潇然选择独自背负起所有,他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尹剑知道真相后,会不会选择完成恩师的遗愿呢?还是……继续恨他?恨他的自私与无情。”
“你似乎有答案了。”煦淡问。
“若感兴趣,愿随我前去看看吗?”无殇相邀。
……
尹剑呆愣地跪坐在楚潇然的尸体旁,失魂落魄,听到幽蓝宝石里的话:“小剑,对不起,我知道那一剑很疼,世上最大的痛,莫过伤到了心,我也一直期待还你一剑。死,很容易,活着,很难,请原谅……你本不该经历这些,而今那个人出现了,我想可以卸下强加给你的重担,并结束你的仇恨了。小剑,你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我带给你的痛苦到此终了,今后……请好好活下去。”
“不……不……”他心慌意乱,浑身战栗,似xx又似想掩盖内心的恐惧般大吼,“楚潇然,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一双带血的手深深抓入碎石废墟,头蔫蔫垂下,—颗颗滚烫的泪珠滴落,“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你要杀我,我要报仇,我们不共戴天,是仇人…… 楚潇然,菇什么?明明报了仇,为什么……为什么又说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会相信你?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鬼话?”他猛然抓起尸体前襟,怒睁血红的双目,嘶声诘问,“楚潇然,你起来,说啊……你以为对不起三个字就能把我两年的痛苦—笔勾销吗?自私自利的混蛋,你毁了我的正常人生,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起来……快起来,你不是很厉害吗?没人能比吗?这样算什么?有种你给我起来,给我解释清楚啊……楚潇然……”
空中缓缓降下两道身影 ——
“好像,你说错了一点,”煦温温开口,“楚潇然对尹剑最后的寄托是希望他好好活下去,没再把他当成对付尤尼的武器。之于蔷薇的花葬,蔷薇是指尹剑吧,花葬则是楚潇然自己,阵法的目的……”
“楚潇然要为自己留点颜面,可不会告诉他蔷薇的秘密,用作阵基的白蔷薇是他的灵魂所化,为抑制尹剑的无限通灵能量,这个男人居然放弃轮回,成为限制他力量的替代容器。若尹剑死,他即灰飞烟灭,还不确定这种容器能不能起作用便先付出灭亡的代价,楚潇然啊……”无端幽叹,因夜落的介入,结局和自己的预定轨迹完全相悖了。
“但这是救尹剑的最好方法。”幻月幽灵似的越过两人,走向废墟中的重伤男子。
“呀呀,夜落大人又料到了吗?”无殇咧笑,“总算想清楚啦!”
幻月停步,略转过脸,瞟着他手里两截断镰刀,冷酷道:“死神,你还是死神吗?”
煦默笑,表示不参与两人针尖对麦芒的讽刺。瞥见不远处的星河,与浓郁紫雾缭的魔族男孩……
幻月走到尹剑身后,此刻杀他不费吹灰之力,慢慢抬起右臂,冷不防一道寒锋朝腰间划来。
尹剑卑膝着地转手甩出一剑,却落了个空,幻月瞬移到他左侧,挥一记白光,,暗淡的蓝色晶石飞出其腕表,落入掌中。
“幻月……”尹剑虚弱低吼。
“夜落的晶石,物归原主。”幻月握紧手掌,返身离去,兀地心头一震:夜落!!
“夜落大人!!”煦亦感应出,问左前方的小小背影,“星河,能应付吗?”
“没问题,你们先去,别让他轻易挂了,我可不想再睡一个五千年。”星河又酷又拽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