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能清净一会儿, 永和宫得有四五年没这么安静过了。”
几个小的都因为四哥离开有些低落, 早早回去各自歇下。绣瑜难得有了兴致, 要踏着月光出去看昙花开花, 结果宫女们去点个灯笼的功夫, 就见她倚在榻上, 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 有如稚鸡啄米。
宫女叫醒了她,结果站在门边,夜风往身上一打, 绣瑜就果断退回殿里,无耻地叫人把昙花剪下来拿进屋里观看。唉,老(懒)了, 比起浪漫, 她还是选择养生模式吧。
于是就叫宫女们备水,用积攒的玫瑰花瓣和着羊奶洗了个澡, 传了个会推拿的宫女上来按摩一番。众人看她难得的兴致高昂, 又哄着她拿新做的凤仙花汁子染了指甲, 又拿了小厨房新作的水晶千层糕、羊奶果子冻上来请她品尝。
绣瑜脸上敷着自制珍珠面膜, 十个手指上包着染指甲的棕叶, 双脚放在圆木桶里泡着,枕边趴着猫, 旁边竹月轻轻给她扇扇子,顺便拿银匙把一块晶莹剔透的果子冻喂到嘴里。
孩子去外地上学, 相当于妈妈进美容院。
绣瑜终于深刻地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可惜她儿子现在是去外地打仗,否则她应该还能再享受一些。
“现在我突然盼着敏珠早些进门了。真安静啊,可以睡个好觉了。”她喃喃自语道。
结果第二天,天刚亮,早起的乌鸦在晨风中抖了抖翅膀,正要展翅而飞,突然它寄居的宫殿内发出一阵幼儿稚嫩的啼哭和拖长了声音的尖叫“啊——”。
绣瑜迅速从美梦中回归现实,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惊道:“这声音......莫不是十四?”
竹月也吓了一跳,十四阿哥身子不好,性子更死倔;不管别人怎么逗他,都死活不理人,饿了渴了尿了都一声不出,过了周岁生日还是这样。绣瑜差点以为这孩子是哑巴,或者智力发育不全呢。
她赶紧带人往后面去,恰好撞见宫女打起帘子,九儿和瑚图玲阿先从房里钻出来,胤祥腿短个子矮被门槛绊了一跤,恰好一头撞在绣瑜怀里。三个孩子赶紧吐了吐舌头,规规矩矩站好:“给额娘请安。”
“你们又把弟弟怎么了?都说了十四不禁逗,没事少惹他。”绣瑜说着牵了胤祥进屋来,却见十四缩在乳母怀里,捂着耳朵哭得厉害。
绣瑜掰开他的手一瞧,却见左耳红得厉害,旁边吴嬷嬷手上拿着个红珊瑚一点金耳夹子,正是瑚图玲阿前天看上,从她妆匣里顺走的。
“我,我只是想给弟弟戴上,试试好不好看......”瑚图玲阿辩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盯着脚背不说话了。
绣瑜正想训训她这做事没轻没重的毛病,结果怀里的十四突然手脚乱蹬,哭着大喊:“讨厌姐姐,呜额娘——”
教训人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咙里,绣瑜的身形晃了晃,扶着竹月的手难以置信地问:“他说什么?”
宫女们蹲下行礼,满脸喜色地贺道:“恭喜娘娘,十四阿哥叫您额娘呢。”
绣瑜赶紧从乳母怀里接过小十四,他挂着赤金镯子的小胳膊小腿,怎么看怎么喜欢,欢喜地揉了在怀里亲昵:“好孩子,额娘可算把你养住了。”
小十四刚生下来头两个月,弱得叫人心惊胆战。吃东西少不说,身子看着圆滚滚的,但不是像胤祚小时候那样自然的白胖圆润,而是全身浮肿,一按一个坑。
奶嬷嬷给他洗澡的时候稍稍用力,皮肤就泛起青紫的瘀痕,宫里上了年纪的嬷嬷看了都直摇头。直到出征前,康熙都没敢给他起名字,生怕养不活。
那神神道道的孙自芳还是有些本事的,十四给他用针灸、按摩和药浴的方法治了一年,越来越像个正常孩子。养到如今,皮肤脱了那层不详的灰暗,渐渐变得白嫩起来,五官更是像足了绣瑜,也是个漂亮俊俏的孩子了。
想那历史上的德妃,人到中年,前头几个孩子散的散,死的死;千辛万苦才得了这么一个乖巧的儿子,怎能不疼到心坎里去?
饶是绣瑜现在儿女绕膝,都忍不住抱着掉了好些眼泪。永和宫上下都得了赏钱,气氛欢快得有如过年一般。
连内务府往来回事的太监都得了赏赐。宜妃往寿康宫请安回来,扶了宫女翠儿的手慢悠悠地往御花园去,结果在长街转角的地方,遇到个十一二岁的小太监满脸喜色地过来,见了她赶紧打了个千儿,却从袖子里落出个精美的潞绸荷包来。
宜妃掌管宫禁,见了此物不由皱眉喝问:“哪来的?”
那小太监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翠儿喝道:“主子跟前还敢隐瞒?想挨板子吗?”
那小太监慌忙磕头道:“娘娘明察,奴才去永和宫送东西,这是德主子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