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雁当然只是开玩笑的,她从小在公主府长大,锦衣玉食,也不缺关爱。而文毓自小流落在外,孤苦可怜,咏阳那种溺爱似的心疼,其实就是想一次性把过去十几年的关爱统统给文毓。
“上次我在宫里的时候和毓表哥也没说上几句话,看来我应该要挑一个日子好好去府上拜访一下才是。”原玉怡道。
“那可没那么容易……”傅云雁故意卖关子地停顿了一下,才道,“表哥刚在理藩院领了一个理藩院主事的差事,怡表姐,你若是想要见表哥,那可得挑他休沐的日子才行。”
南宫玥一听,狐疑地挑眉问:“文公子任了理藩院主事?他怎么想到去理藩院了呢?”
傅云雁解释道:“表哥的年纪也不小了,外祖母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想给他安排一个差事。原来祖母是想让表哥去御林军的,但是表哥说他不通武艺,去了御林军也是混日子,他想着最近大裕在与百越和谈,就想去理藩院长长见识。祖母见表哥感兴趣,就跟皇上提了一提。”这理藩院主事不过是正六品,也算是个闲职,如此芝麻小官还让皇帝出手安排,也算是杀鸡用起了牛刀。
这时,世子夫人派人来叫她们,说是午膳的席面已经摆好了。
姑娘们自然是不敢让长辈久候,忙都去了小花厅的席面。
这一日,直到太阳西斜,姑娘们才依依不舍地相继离去,下一次见面,蒋逸希就不再是蒋大姑娘,而是韩少夫人了。
十月二十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到来了。
只不过无论是萧奕还是原令柏那边,都没什么消息,显然他们俩必然是赶不上婚礼了。
韩淮君和蒋逸希的这一场婚礼让王都又热闹了一回,一个是颇得圣宠的齐王庶长子,一个是恩国宫府的嫡长女,任哪一个都有足够的话题性。自从三月的三皇子大婚后,王都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盛大的婚礼了。
今日是钦天监算的大好日子,果然是风和日丽。
待到良辰吉时,便见迎亲的队伍在一片热闹的鞭炮声中自恩国公府抬着轿子出来,紧跟着锣鼓声,起哄声,笑声,议论声交杂在一起……蒋逸希就在这一片热热闹闹中坐着花轿,被抬进了齐王府。
之后,便是一系列的婚礼流程,射轿帘,跨钱粮盆,再到礼堂拜天地……随着一声“夫妻交拜,送入洞房”,新人就手拉着红绸被人一路引进了新房,然后并排坐在了喜床上。
压襟、撒帐、又挑了大红盖头后,韩淮君和蒋逸希这才得以四目相对,重新相见。
两对乌黑的眸子一旦胶着,便舍不得分开,灼灼地对视着彼此。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仿佛听到了彼此的心声……
经历了那一番风风雨雨,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为了这一刻,仿佛曾经的磨难、艰辛与等待都变得值得起来……
两人的眼中都盈满了笑意,眼眸在大红龙凤烛的珠光中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屋子里响起了几声促狭的轻笑,蒋逸希粉面微红,不好意思地半垂螓首。
饮了合衾酒,又吃了子孙饺子后,便是礼成。全福人和丫鬟识趣地退了出去,只余这对新婚夫妻在新房里。
“希儿……”
韩淮君深深地看着蒋逸希,想与她说什么,却又觉得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青依的说话声:“这位是三姑娘吧?奴婢见过三姑娘。……三姑娘且留步,您现在不能进去。”
“我要进去拜见大嫂,还敢拦我?”小姑娘娇蛮地说道,声音尖利得有些刺耳,“你好大的胆子!”
“三姑娘息怒。”青依耐着性子柔声道,“您若是想要见大少奶奶,明日一早就能见到了。现在进新房,不合规矩。”
“你算什么东西,敢同我说规矩!”小姑娘趾高气昂地怒声道,“我一会儿就告诉父王和母妃去,让人狠狠地打你……”
小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韩淮君推开了新房大门,淡淡地吩咐道:“来人,把三姑娘送回她自己的院子里去!”
“我……放开我!我一定要告诉母妃去……”小姑娘还想说话,但立刻上来两个王府的婆子一左一右地把那小姑娘给拉走了。
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远,韩淮君目光微沉,没漏掉小姑娘的最后一句话透露的讯息。
这时,一个梅红衣裙的丫鬟恭声对韩淮君提醒道:“大公子,您该出去敬酒了。”
韩淮君点了点头,先进了新房,对蒋逸希交代了一声,这才去了前面的喜宴敬酒。
新房里,只剩下了蒋逸希,可是她的心却意外的沉静,本来心底还有的那么一点点不安也在刚刚韩淮君果断的行为中消散了。
是啊,只要他向着她,想着她,惦着她……那么他们一定会好好的。
蒋逸希在新房中静静地等待着,这一等,便是等到了二更。
趁着这段时间,蒋逸希已经沐浴更衣,还吃了些东西,并吩咐人给韩淮君备好了醒酒汤。
当二更的锣鼓声响起后,一个小丫鬟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禀告道:“大少爷回来了。”
一句话让原本静悄悄的新房一下子动了起来,丫鬟们有的去备沐浴的热水,有的去端醒酒汤,有的去拿换洗衣物,还有的去备夜宵……
蒋逸希起身相迎,很快韩淮君就走了进来,步履依旧沉稳,脸色也是如常,若非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蒋逸希几乎以为他没怎么喝酒。
蒋逸希柔声道:“先喝点醒酒汤再沐浴如何?”
韩淮君却是摇了摇头,“我没喝多少。”顿了顿后,他又道,“我喝的酒是掺了水的……”
蒋逸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缓缓地眨了眨眼。原来性子刚正的他有时候也会玩这种小花样……她似乎又对他更了解了一点。
两人相视而笑,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阗声。
很快,一个丫鬟走进来禀报道:“大少爷,大少奶奶,王妃身边的管嬷嬷求见!”
韩淮君眉头一皱,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来齐王妃今晚是不肯罢休了……
蒋逸希飞快地看了韩淮君一眼,忙道:“既然是母妃的人,我们就去见一见吧。”
韩淮君微微颔首,一对新人便一起出了内室。
一个身穿丁香色葫芦苇褙子的老嬷嬷正在外室中候着,一见二人,便随意地福了福:“见过大少爷,大少奶奶。”她不等主子说话,就径自地直起了身子,嘴角带着一丝倨傲。
这位管嬷嬷是齐王妃的奶娘,府里的少爷姑娘们都要敬她一分。
蒋逸希落落大方地一笑,道:“管嬷嬷这个时候前来,可是母妃有什么吩咐?”
管嬷嬷轻慢地打量了蒋逸希一番,仿佛在打量一个奴婢般,青依差点就要发作,但想着今日自家姑娘还是新妇,便忍下了。
“禀大少爷,大少奶奶,王妃觉得身子不适,特派奴婢前来,请大少奶奶前去侍疾。”管嬷嬷微抬下巴,理所当然地说道,“大少奶奶出身大家,想来是极懂规矩的,总不会拒绝给王妃侍疾吧?”
论身份,齐王妃是正经的婆婆,婆婆有疾,蒋逸希作为儿媳,自然应该到床前日夜侍疾。
但今天是蒋逸希过门的日子,这洞房花烛夜时,齐王妃说什么身子不适,让儿媳侍疾,这不是摆明要故意为难蒋逸希吗?
若是蒋逸希拒绝,那明日王都里估计就要传出蒋逸希不孝的流言了……没准还会传出蒋逸希与齐王妃相克,所以才会刚成亲就克得婆母病了。
蒋逸希早就有心里准备齐王妃会为难自己,只是没先到来得这么快而已。短暂的惊愕后,蒋逸希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却被韩淮君抢在了前面:“希儿,你现在屋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管嬷嬷眉头一蹙,冷冷道:“大少爷,王妃是要大……”
她的话说了一半嘎然而止,只见韩淮君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一瞬间,他身上释放出浓浓的杀气和狠戾,把管嬷嬷一下子镇住了,蓦然想起大少爷可是刚从北疆战场上回来的,手上沾过血的……
官嬷嬷心中一寒,却是不敢再说话,只好随韩淮君一起出了屋子……
青依心里是既愤怒,又心疼,但也有几分宽慰,对着蒋逸希道:“姑娘,幸好姑爷护着您。”否则,有齐王妃这样的婆婆,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这一晚,齐王府注定是不平静,没一会儿,齐王气冲冲地闯进正院狠狠地斥责了齐王妃的消息就传得阖府皆知。
下人们都心里隐隐有数了:新少夫人娘家底子厚,又有大少爷撑腰,便是齐王妃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这以后对待大少夫人还是要谨慎些才是……
当晚齐王妃就气得彻夜未眠,更让她生气的是,第二日,那些事不知怎么地竟然传到了王府外边去,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连皇后都派了一个嬷嬷来训斥了她一番。
齐王觉得丢脸极了,连着好多日都没有进正院,气得齐王妃只能咬着帕子,暂且把这笔账先记着,决定先把齐王给哄回来,再做计较。
这日子还长着呢,她总归是占着嫡母的名分!
齐王府的种种流言就算是蒋逸希不说,也有别人传到南宫玥耳中,南宫玥和丫鬟们都是把它当笑话听了。
虽然庶子媳妇本就艰难,但以蒋逸希的聪慧,又有韩淮君护着,内宅之中吃不了什么大亏。
很快,冬至临近,南宫玥又忙起了府内的琐事来。
一大早,管事嬷嬷就来了南宫玥的小书房,和她商议冬至的祭祖事宜……
自古以来,冬至都是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以及享祀先祖的日子,这要备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这时,百合进来了,她递上了一张大红色洒金帖,并说道:“世子妃,这是云城长公主府送来的,邀请您和大姑娘同去。”
南宫玥接过,打开扫了一眼。
云城长公主最爱热闹了,总爱办些大大小小的宴会,把她们叫过去玩,前些日子她就听原玉怡提起过。想来云城长公主是听说了镇南王府的大姑娘到了王都,便下帖也一并请了。
南宫玥合上帖子,笑着说道:“替我回了,说是到时一定会去……另外,上次给让针线房给大姑娘制的衣裳你让她们赶赶,这个月多发一份月钱给针线房。再把金玉斋的师傅请来,替大姑娘多打两套首饰。”
萧霏这次匆匆来王都,首饰当了七七八八不说,就连换洗的衣裳也是路上随意买的成衣。虽然这些日子,已经让针线房赶制了几套出来让她先穿着,但大多也只是一些家常服,至于赴宴的衣裳就要考究的多,还没来得及做完。
打发走了百合,南宫玥继续听着管事嬷嬷回禀着祭祖之时,而这时,已经闭门读了好几日书的萧霏来了。